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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记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六
太祖皇帝上党,获北汉宰相卫融不杀,以为太府卿
乾德三年伐蜀,诏伪蜀文武官并赐装钱赴阙,治行请白者所在以名闻。
开宝七年江南,赦管内州县伪置文武官员,见釐务者仍其旧。
大哉,帝王之度乎!
国初人物盛多,以其能天地包荒,杂用江南西蜀人材之众也。
初,绍兴十一年,金人割三京五路以和。
新界长吏有前秉义拱州者,有前武德知薄州者,有校副尉而知县令者。
汉仪初复,莫不怀惭抱恨,意沮词短,无颜以见新至官吏。
朝廷降赦知州县者,许令依旧,复拘收伪补告身敕劄,许诣有司批凿用印。
有伪齐补授者,亦皆授给官资。
人人得以隐藏恶迹,除危疑之心,而洗羞恨之咎。
其后将校以功名自见者,比比皆是。
高庙中兴有以哉!
孝宗在位二十七年,始终用人,盖尝三变。
其始也,收召山林遗弃之老,尽起海内流窜之人,或当兵权,或列谏省,或在方面。
其中也,不次而用。
小臣一言可采,或得超迁;
列曹一事可录,未几便用。
凡此十七八年,宰相岂必尽得人,台谏岂能尽举职,百司庶府岂能皆无过,然而孝宗每事求功,士大夫久用不效者旋即罢去。
故碌碌庸人多不得久在位,而奸邪小人不敢行其私。
淳熙十年,以孝宗有倦勤之意,每事必求审熟便安而后行。
王淮庸懦,仅仅无大过,亦不得已而用之相位。
景祐五年十一月庚子有事于南郊,大赦,改元宝元
按运历图,盖十一月十八日南郊也。
是年既改宝元,作史者便以此五年为宝元元年,《长编》遂无景祐五年,即宝元元年也,今绍运亦然。
按《长编》四年丁度内翰八月知制诰谢绛契丹生辰使,《通略》是年李淑、胥偃皆为内翰元年宋郊、王举正、郑戬皆曾为知制诰,不知此词出于谁笔,以字画考之,盖欧阳书。
景祐四年,公方为夷陵,五年为襄州乾德,当庆历三年冬,方拜右正言知制诰,其去景祐五年尚有五六年也。
治平四年京师省闱以「公生明」命赋题,司马君实司贡举。
襄邑(本开封府襄邑县,蔡京四辅拱州,后复襄邑。)许少张安世时为举子,诣帘前上请云:「公生明者,公正生明。
公而自明,非自明之明」。
主司恶其语赘,斥去之。
君实走厕回,问诸公何为而喧,同列告以其故。
君实默然,谓帘外官请适来上请先辈相见,再问之,少张答如前语。
君实云:「诸公不晓先辈意,所说极当,当依次第为文」。
君实退与诸公言。
诸公谓:「此同人上请耶!
诸人方诮其上请疏谬」。
君实微笑曰:「是公非上请也,乃来考试吾辈尔。
今日命题公生明冷淡无体贴,如用离娄之明则便是自明之明,吾辈可不领略而去」?
及得许公程文,读至依违牵制云云,抚案曰:「此非作公生明赋,乃公生明断案也」。
遂为南省第一。
少张廷试,复魁多士,官至都官郎中权中书舍人,与坡仙同时。
刘攽因谬举,王介甫欲窜岭外,许公与坡共救之,贬衡阳
少张秘监,因李士宁责官利路漕,又迁夔漕,乞地及招安南兵官杀降,坐累贬房陵倅,后归至黄州不幸,东坡解衣赙之。
靖康元年,金人长驱,将逼京师,独蔡攸得报早,先期治装,命宋㬇为东南发运
㬇,姻家也。
假其护送,遂尽室而南,虽赀用给使无不全济。
初传两宫命京亦从上皇而东,京自以午夜出城,水涩胶舟,奔卫不及,遂过拱州,实父子参商,遂不同途云。
蔡绦记,实云京在拱州乞召,愿陈计议
《长编》亦参取其说,云是时敌退,京师稍安。
京求见,欲口陈灭敌之策。
上将召京,会京贬命下而止。
然独不载京之策安出,其说云何。
其后蔡氏外孙传得其说,盖京欲决阳武埽也。
阳武之畿邑。
邑有博浪沙、黄河、汴河、白沟,又有阳武埽一镇。
按《国史》,金人陷阳武蒋兴祖死之。
兴祖治其县,县有古博浪沙,土脉脆恶,积雨湓涌,埽且溃,兴祖护堤以免,即其地也。
京之说云:「诚用臣计,敌虽百万,一夫之力可却」。
盖欲决埽以浸敌也。
此虽小人诡为大言以自救,然京如老盗,宿藏狡焉,容有可施用者。
第败国亡家之人,天道不祐,纵有奇画秘策,决不能复成功尔。
然传者云埽去京城止一舍,今以《九域志》考之,县西北去京九十里,得非埽近京而邑治远欤!
姚平仲自劫寨而遁,钦宗遣使几百辈,竟不知其所在。
高宗即位,尝立赏访求。
《林泉野录》不知何人所作,谓平仲实已战死。
或存或亡,其说多端。
顷时或传有曾见平仲蜀青城山者,山阴陆放翁尝作诗以纪其事,斯亦异矣,岂好事者为之耶?
平仲之逃实在城下,而宣和邸报、密院劄子乃云:「京兆府廉访咸阳县公文,盖据鉴状,随姚防禦河北宣司使唤,今月一日到咸阳县安下。
至四更有排军张岊辈称不见了姚太尉,鉴即时报县尉及亲随人并印记封全解府。
奉圣旨姚平仲身为统制,弃印而逃,可先次除名,令陕西路帅臣提刑司收捉」。
观此,则平仲之逃乃在京兆府
咸阳永兴军属邑也。
平仲方自陕西来应援,初不曾有还永兴军事。
又按靖康元年立赏,有能捕平仲者,白身补承信郎,赏钱三千缗,此月指挥也。
而邸报云:「臣寮上言,近岁军政不修,刑赏失当,姚平仲欲以都统制处之而弃印逃亡,不畏典刑明矣。
今缘自首止降一官,臣恐四方观望,军政未易修也」。
二月五日奉御笔:「平仲名勒停,枷项蕲州编管」。
观此则平仲尝自首,又非不出也。
然此二报不收于正史,得非实自城下而逃,但劫寨之举不欲明言,故讳其地
平仲实不曾获,又恐人无忌惮,故又设为自首行遣之报耶?
建炎四年,巨盗钟相、孔彦舟、杨华相继蹂践荆湖间,环数州十馀县,莽为盗区。
先是蔡守程昌禹提兵入援,行在道出湖北,会罢诸道勤王兵,抚谕冯康国因请以昌禹荆南帅。
已而有诏改昌禹镇抚鼎澧,偏将邵宏渊者隶帐下,善用长刀,有关、马之勇,尝以百馀骑搴旗履锋为士卒先。
是时贼党刘超京西陆梁转寇而来,有窥伺湖南意,遂犯澧阳,逻兵四出。
宏渊逼之于锁石冈,迎击走之。
宏渊都监孙君:「今一击而却,后必再至,再至则来者必众。
我军虽寡,然贼气夺矣」。
遂授以己所持刀,令孙被甲驻马石冈以怖之。
即驰诣昌禹,趣济师。
无何贼大至,望见孙挺刀冈阜上立,东西指麾,以为实宏渊也,且惧有伏,果不敢犯,遂烧城北七里街,稍稍徙屯城西。
薄暮,昌禹督众趋城。
澧无守将久,百姓推慈利智从𤥺行郡事。
诘旦,昌禹偕从𤥺自小东门乘城觇贼。
贼出悍骑,舞槊诟之。
昌禹失色,左右顾无应者。
有桃源弓兵龚亨奋而出,众且属目,则已跃马赴之矣。
昌禹遣亲吏语之曰:「汝忘器械耶」?
亨振手不顾。
既出,则贼策马瞋目,扬矛而前。
亨出小蛮牌于髀间,槊正著牌而过。
亨突身挟之而还。
将士欢噪,褫衣就刑,则固一妇人,长女也。
亨自以独身挑战而得妇人,不足示武,手杀之。
愈怒,吹唇鸣鼓,尽锐攻朝天门,造钓桥高十馀丈,长二十丈。
既成,引桥趣城,择死士之善战者系于其上。
智从𤥺败,詈贼而死。
贼蚁而登,昌禹宏渊、龚亨自东角踏浅渡澧江奔武陵矣。
贼虽下城,而民失耕凿,宿谷都尽,鸡犬菜茹无一存者。
贼众饥馁,给人为粮,暴尸如京,头颅满野。
惟李沙板者,乘沙板而济,因之获生者数十辈。
贼既乏食,将趋桃源。
未至数十里间有药山寺,寺之两旁十步一松,其大十围,夹道数里。
宏渊单马间行,贼将张横适至。
两骑相蹑,环而驰。
横不能得,则投以巨斧。
宏渊格之,斧著木深不能出。
宏渊负其多力,跃而前,欲生致之。
横固壮猛,力钧敌,又不能得,则曳而俱坠。
横以身压宏渊,且搦其阴。
宏渊手攀拓桩,欲藉而起,相与力疲未决。
宏渊亲兵至,擒之。
宏渊患横凶暴,断其手而献于昌禹
横素以勇闻,昌禹命之酒,欲活而用之。
宏渊曰:「贼无用」。
遂杀之。
自是不敢复蹈武陵之境,卒全安常德一州之民,至今昌禹食焉。
高宗当郊,黄潜善,年代当考。
学士降御劄,循用旧式,以年谷顺成、兵革寝息为报天之祭,祀册亦用定本。
叶梦得曰:「古之祭有祈有报。
《周礼》大祝六辞祈福祥,求永贞居其一。
今强敌内侮,盗贼尚多,二圣在远,四方未宁,与祖宗之时不同,宜改报为祈,专以寅畏惕厉陈情恳祷为主。
祝辞当更赦文,历叙天下艰危,深自贬损,上帝不可诬」。
上开纳。
赦文叶梦得当制,无所讳。
黄潜善乃取其词损益之,别自为手诏,言「行礼之夕,久阴忽晴,天示休应,以告百官」,与诏俱下。
绍兴和议初,金人以河南地归于我,士袅衔命道京襄宛洛,祗谒巩原。
过南邓,大将岳飞曰:「敌无信,君道路宜缓」。
士袅以上命有程辞,去不数舍,尘起,声甚嚣,导从相顾失色,南向而奔,力未尽,鼓声相闻,皆谓弗脱矣。
忽报有王师至,望之岳帜也。
驰就之,在焉。
恚曰:「固谓君毋行,今董御带、牛观察已前交锋矣。
兵胜败无常。
君,王人,且近属,吾以兵自裹送君尔」。
行数里少憩,两将以捷书至,盖士袅未至前一日出师也。
十一年,臣寮上疏,论方进兵陈蔡间,尝密贻书于士袅,欲朝廷遣使应援,今必将有所营救。
身为宗室,不应交结将帅
十一月,遂罢士袅宗司提举崇福宫,申严宗室出谒宾客之禁。
十二年十二月下飞棘寺,死狱中。
子云诛于市。
或云士袅尝以百口明之无他,盖亲见其兵事之神速,不止德之深也。
赵忠简
绍兴四年,伪豫引北骑大入,淮民南渡,人情大震。
上趣召大将某人移兵过淮,某辞以疾,请他将往。
上不得已,命至中书宣宴促行。
赵忠简右揆兼枢筦,宣上意勉之,辞避如初。
沈必先病之。
公曰:「此事正坐吾辈不能耳。
平时将帅藉国家爵赏,有兵有财,故能成功。
虽书生,若以见付,安知不能?
且君数出劳勚,此行必非辞难。
今敌报亟明,当自行耳,请以兵见付」。
堂吏以纸授某官,促上交兵状。
语未讫,将某人离坐而立曰:「如此,则某自去」。
某自去,公不为之谢,但与之约师行不可过某日而已。
是岁,王师大歼群敌,乌珠败而归,遂创艾不复犯塞矣。
江左奠枕相安,忠简之力也。
宿师之出,欲乘敌无备,遂以五月进兵。
督府盱眙,淮地平旷,荫翳少,杲日烘炙,沙如釜鏊,不可驻足。
谍报淮阳无备,魏公命戚方与列将及西北番官数十辈驾舟师往取之。
戚方抵城下,立炮座,治攻具,独不令发一镞。
敌有近城求打话者,亦不之对。
麾下疑而问之,曰:「诸君无扰扰,不三日,督府当有文字抽军回。
今虽得城,无益也」。
众愕然。
翌日未暮,军士什什五五奔凑水际,皆曰:「班师矣」。
近舟者争上,柂师以斧掠其手指,可掬也。
老弱拖后弗得载者甚众,乘大舠渡去久矣,实绍兴五年也。
淮阳之役盖如此。
吴武安驻兵关隘,金人栅其上。
一日,敌出骁将,垂青丝发,握槊策马,戟手詈求独斗。
麾下两将辈出,皆歼焉。
诟益甚,曰:「此犬彘,何足以辱我」?
未以对也。
有曹武者,位甚下,未尝以勇闻,请行。
难之曰:「两将犹不能当,子毋重辱我」。
武曰:「得公所常自乘马,则蔑不济矣」。
问其故。
曰:「敌诚骁果,然吾视其马于其回挽间微疵,此成擒易耳」。
解以付之。
武骑而出,与之两道驰逐,若无意于格斗者。
忽跃身赴之,敌马力猛,骤前急回,不能如人意,迟一二步,为武所碎,持其首以归。
三军大噪,敌震骇而走。
初,韩、张入觐,左仆射承诏集都堂问克复之期。
曰:「上驱驰霜露十馀年,似厌兵矣。
兵决在何时?
迟速进退之计当若何」?
两将对:「前提兵直趋某地,请粮若干,率裁量不尽得而退。
兵出某所,某将皆坐视,不肯并力相牵恤。
或申请辄不报,尝苦不能专力。
如令文儒生不爱钱,武将一意轻生命,欲了即了尔」。
曰:「有是乎?
诸公今不过带行一职事,足以谁何士大夫者,朝廷不靳也」。
岳最后至,意大略同而语微峻。
颔之。
于是三枢密拜矣,三人者累表辞谢。
与上约,答诏视常时率迟留一二日不下,诸礼例恩赐为目倍多。
别下诏,三大屯皆改御前军矣。
始诸校苦斗积战,已为廉车正任,然皆起卒伍,父事大将,常不得举首,或溷其家室。
岳师律尤严,将校有犯,大则诛杀,小亦挞鞭痛毒,用能役使深入如意。
命既下,诸校新免所隶事,或许自结知天子,人人便宽喜共命。
报应已略定,三人者扰扰未暇问也,得稍从容见,始以置衔漏夺兵职为请。
笑曰:「诸君知宣抚制置使乎?
边兵官耳。
今为枢庭,子司顾不能役属耶」!
三人者退,怅怅然,始悟失兵柄矣韩仲通尚书时从官,尝为人言。)
绍兴三十一年王权失律,刘锜自真扬迤逦退师。
朝廷知事亟,命叶审言知枢密院督视江淮荆襄军马。
审言辅逵行府统制
十一月驻军江皋,引诸将入问计,逵立侍。
贾和仲最先对曰:「请纵敌得渡江,我严兵以待。
俟敌登岸,纵缇骑蹙之江流中,蔑不胜矣」。
次米忠信。
忠信请募没人凿沈其舟,顾谓逵:「向与诸公平湖寇杨么,实用此策。
统制亦在其中,颇能记忆否?
此策已试,尝效也」。
最后李横
曰:「今不得瓜洲则江面不可守,愿得四军人直渡与敌战,据瓜洲以拒敌」。
三将对毕,审言顾问逵:「诸公策孰长?
统制意如何」?
逵言:「和仲老将,计良是。
第国家治战舰棹卒凡几年矣,今遽舍此,则是先置水军一项工夫于无用地。
且纵之渡即能支固大善,万一拒之不能止,如国何?
何不且用水军合战江中,战而不捷,半渡急击之耶?
忠信谓凿舟策曾收效于杨么,时则又不同。
么驾大舟泊洞庭湖
湖水无潮,人持枘凿匿伏舟底可以施力。
大江湍流,瓜洲暗潮急如箭激。
虽善泅者立见飘溺,尚能施刃凿耶?
前日刘太尉军十二万冲突而退,今四军仅可得万二千人尔。
刘太尉不能扼之淮浦之口,而乃欲逆战于江干,恐未可往也」。
是时,虞彬甫中书舍人参议军事,洪景卢密院检详为机宜,皆在坐。
彬甫默然未有言,景卢独激昂鼓勇,谓逵沮绝江之请为无勇,怒曰:「兵将官平时受国厚俸,今又说怯语,怕不肯去耶」?
逵曰:「不然。
今去不难,去而能保全人马归,方属难尔」。
景卢又怒曰:「败则截却驴头尔」。
初,瓜洲虽未有城,亦略有短垣,四围列植为鹿角,独中留出兵门。
既战,胜负未决,引军归营稍休息。
士卒方解鞍啜食,敌骑忽驰而至,驱所掠百姓,倏忽壕堑皆满,拔植三面而入。
我师于是尽为敌歼焉。
自横流军渡江,审言谓可无虑,即移幕府建业,明日至东阳,见隔岸火起,知已失瓜洲。
审言中涂舍车惊遽。
刘锐者亦督府偏将,瓜洲败书闻,审言震惧,议移督府毗陵,以议拒守。
劄子今犹藏子路分家云。
绍兴辛巳,金亮侵淮。
刘信叔以三万人屯清河口。
金人数万为连珠寨。
日暮,选壮士五百人绝淮捣栅。
敌方解衣盘薄,不虞我师之至,杀数百人而还。
军中无知者,闻击钲声,挥朱缨芾,始知得捷收兵。
是夜,复犒士,选千人,皆身首长大,翌日晚再劫之。
敌有备,我军歼焉。
得脱者三数辈,乱流而济。
叱之曰:「何不尽死力」?
犹欲用军法。
明日,命以三千骑扼淮与之交射。
敌以生牛革蒙粮舟缘北岸而过,飞矢勿能及,军士望之怅然而已。
薄暮,我师伤者半。
著褐半臂,踞胡床,抚案而视。
战酣,麾左右使就战。
然军士夺气矣,犹终夜击柝呵号,振鼓严更,若将警备者,虽帐下趋走亦不知军之移也。
达旦,万骑已去。
问之,幕府过维扬,将李横与数校殿而已。
敌疑有伏,日已晡,火起,犹未信。
真扬之民遂得预避,而我师成皂角林之捷。
绍兴十年,金人以河南之地归于我。
三月,命济州防禦使、龙神卫四厢指挥使刘锜东京副留守,发临安
五月顺昌,不旬日,金国韩、翟二将军与乌珠大入侵。
命清野以待,近城民皆徙入之。
先是,属邑警报至,下令命军士及徙入百姓人持煤纳于州之佛寺庑下,密遣小校碎以臼杵,囊盛而积之。
数日,入者填满,勿能容。
有番欲出城避寇者,因命人授一囊以归,且禁勿开视,曰:「汝归视汝冢墓,于其井坎四旁沟涧遇有水则投之,敌当不敢近」。
且戒以勿泄。
时出者既众,一二百里内投者殆遍。
敌以五月出兵至顺昌,涉六月自陈蔡而来,地多瓜桃,非北人宜食。
入境捕生口散鞫之,所言人人同,汲于井间得渗沫。
敌唶曰:「吾固疑吾军多腹疾,且马亦多毙」。
寘毒于水也。
始命军士掘地而饮,遇天雨则以杯勺承以饮马。
人马燥渴,皆欲速战,故得因城守以破之。
皂角林得捷,即称病求解印符,肩舆过京口
金骑将至江浒,督府惧失江面,且兵形背水为置之死地而生,迫诸将瓜洲迎敌。
诸老将皆难之,遂相率就问计。
病卧萧寺,令伺于户外以待移。
顷呼入告之曰:「今取百馀舟凿其底,覆以篷席,藉以版干维楫,外设帆樯,度不能一二里沈者,鳞次于岸步,复取坚致可战之舟舣泊于岸,夙戒军士交锋勿及则徉败而疾趋坚舟,委泊岸者勿顾。
敌气锐,必乘见舟以逐我,谓可直渡。
度敌毕登放舟离岸,即回戈以赴之,乘其没溺,可以得志」。
诸将皆谢非所及,拜受教去。
午夜,密使移舟而前,时督府金山,望瓜洲如对面。
迨晓,见南舟舣岸,欢曰:「是欲遁尔」!
亟呼舟止。
诸将位卑,无能以利害争者,皆恸哭云必败。
于是刘汜先遁。
李横不能支,失统帅印章。
敌骑蔺藉我师,皆一壅入江而死。
暮夜,有把芦苇而过者,实丧师八千人,仅以身免。
今沿淮州郡印章皆冠以绍兴,镇江戎司亦然,以此。
金将败盟,朝廷移刘锜荆南帅,张真父以司业佐郡,盖不欲以民事烦之也。
悬赏招效用甚重,然无如效用逸何,遂下令逃者斩。
一日捕两卒,至未及问。
真父趋而前曰:「杀之而逃不止,孰若生之以观其后」?
奋而起,指其颈曰:「司业今何等风色?
设有缓急,此非所能保,而顾惜若曹耶」!
命牵出斩之以徇。
自是义勇成军矣。
先是公安白昼剽劫,撞钟鼓以过市,至是军声震叠,子夜开户无盗,至今义勇效用犹可用云。
刘汜者,之犹子,衣褒博近文墨。
一日责数之,令易楚制巾帻从军士。
汜好论军计,犹信之。
瓜洲之败,汜为提举军士云。
西蜀之兵分为三路:金州当其东,兴元制其西,兴州当其北,各据一面。
三路之中,兴元最为要害,盖进则当寇之凤翔,退则据蜀之咽喉,故重兵不可不置于此,事势不可不力于此,大帅不可不设于此。
以地理考之,敌人犯蜀不过三路:曰岷凤,曰兴元,曰金州而已。
然自兴元而至兴州百三十馀里,自兴元而至阶成与凤远,亦不出三四百里,是兴元而应接西路不为甚远也。
兴元而至于洋七十里,自洋而东至于金州二百五十里,是自兴元而应接东路亦不为甚远也。
是以南渡之初,国家深知其然,镇以重臣,开宣司汉中
夫使朝廷择才智之臣,据根本要害之地,平时得以考覈将帅,蓄积财用,一旦有事,得以专制二道十万之兵,东西应援,不出于三四百里之外,而敌人不得一蹑吾咽喉之地,岂非固国之善谋哉!
陈箍桶。
方腊之乱,初因盗犬系狱,其徒不堪,遂破械出之。
初犯缙云界,自黄墓岭过止六七人,至崇善寺纵火杀掠,自号圣公
阴兵执镜照人,谓凡用心不臧者皆照见之。
百姓窜走,方伏匿于山林,其徒持镜四出,谓人曰:「我已尽见」。
愚民畏惧,皆出就擒。
邑民盛九、沈五各立党伍,起而应之。
括苍素无城守,遂被剽掠。
其后就擒,童贯:「谁为谋主」?
以陈箍桶对。
捕获之,问:「君教方腊反,何耶」?
对曰:「正坐不受某教耳」。
又问:「汝所以教者云何」?
曰:「杀徽严以示威,长驱渡江结人心以入长安尔」。
又问:「何以箍桶为名」?
对曰:「天下之势犹桶板耳,能箍则合,不能箍则离」。
其不韪如此,诛之。
绍圣中,余见刘莘老蕲州,因问公:「自中执法执政,拒绝交游,独听一王岩叟语,悔乎」?
莘老默然久之,曰:「惟蔡持正事过当,离青州时固悔矣」。
又云:孙升为选人时,梦僧指府界提点蔡持正曰:「此本朝第四人过岭宰相也」。
自卢、寇、丁三人,蔡谪新州第四人也。
又云:刘拜右仆射之日,一小仆仆于堂下,呼曰:「相公指挥头𨃚往新州去」。
已而诘之,悟曰:「莫知其言之出也」。
开元中终南山开花结子,绵亘山谷,大小如面。
其岁大饥,其并枯死。
后汉襄楷云:「国中柏枯者,主当之。
人家结实枯死者,家长当之」。
终南山竹花枯死者,开元四年太上皇崩。
《朝野佥载》,见《广记》一百四十卷。
唐天宝后甲子三年,自陇而西至褒梁数千里内,民相食,忽山中无巨细皆放花结子,饥民舂食,与红粳不殊,自此千村万谷并皆立枯。
出《玉堂清话》。
《广记》百三十二:竹花,六十年一易根。
按《渚宫故事》,长沙阿育王像,相传至齐末常夜行,每南朝有大事及灾疫,必先流涕数日。
邵伯温邵康节河南人熙宁丁巳卒于洛,程明道志其墓。
伯温、仲良其子也。
伯温字子文,传康节《易》学,节行尤高,以经明行修荐,授大名助教
初,温公之子公休卒,温公之后再绝,独公休之妻张夫人无恙,遂复立族子为公休后。
朝廷遂除子文教授西京,经纪温国之家属,任之意略亦可见。
其后章子厚欲用之,子文不求进也。
徽宗即位,日食求言,伯温坐上书斥几四十年。
建炎初,没于利路转运副使
绍兴七年赵忠简当国,上其所著《辨诬》,乞行追录,始赠秘撰,诏藏其书于史馆
子文本末备载于忠简一疏,其守道行己可谓始终无愧于师友矣。
然贤者遇非其时,顾亦有重不幸者。
先是堂吏魏伯刍尝知石泉军宣和中蔡京伯刍变盐法,帑藏骤增,擢伯刍外府卿,提举榷务,其后除伯刍徽制以赏其功。
故事从官除拜得自举代,伯刍状卷:「伏睹朝奉大夫、权知果州邵伯温识量渊明,学术该博,外寄远邦,吏民畏爱,傥置要途,必有异能。
臣实不如,举以自代」。
伯温早登富公、温公、小申公、二韩、忠宣之门,荐之者乃持国、范纯夫
伯刍小人,据非其位,乃自诡荐贤而不揆其不韪,不知谁实教之?
子文名德皭然,彼安能浼,然亦可谓贤者之不幸矣。
种师道本以文资换右列,后为名将,其抚士卒最为有纪,然不特皆以威云。
初,师道为小官,冬夜赴尝寮之集,衣笥中尝置薪炭白粲而去,家人辈笑之。
既至,会饮之家或侵夜仆隶多寒,或给散俭薄不能满适,则群聚喧嚣,冀得声达于内,宾主各不自安,早罢酒归。
主人或欲延客,客饮兴或未阑,无如人从之不肃何,以故多不得从容散去,独师道部曲所至,竟夕常无一人喧哗者。
或怪而察之,乃知师道自始入席,即以所携付之众卒。
众卒深夜得粥,既宽饥馁,已而爇薪炽炭,相与附火,不忍舍去,是以不暇为嚣,忘其为夜艾也。
然其用兵持重,出没变化,人莫能测。
师道于果肴喜啖榛实,每与诸将谈论,置于前咀嚼之。
一夕坐久,食之尽,适有军议,沉吟未得其说,则时时引手就碟撮取之,不悟其已空也。
左右谓其乐嗜未已也,取他器满饤,俟其顾盼有间,置之,易取空器而去。
师道觉之,恶其揣度窥伺,立命推问诛之。
崇德人吕援,字权仲,居南场,营治圃垒湖石山,植海桧五六十株。
大者盘枝如凤面二丈,又屈其上,小枝如倡乐杂戏,尤婆娑可爱。
朱勔起花石纲得直达,檄秀守周审言,封以黄衣帕。
援知不可得,匿其事,走汴都投京尹宣和殿学士盛章,请以园归上,方以恩换右列,后为忠翊郎
援亦稍强直,家富得官,里中稍推之。
建炎改元,杭卒陈通叛。
福建经略鲍贻逊至,方总枪杖手驻崇德
劫围城中前某路漕俞䀭仁达、秘书监李光泰发、主仁和簿吴括子,直之嘉兴,约提刑高士曈、漕尉顾彦成求和。
诛在十二月
是冬雪踰月,三人者在崇德不得其日,尤记䀭衣单,求絮衣于援,二使者亦舣援岸,强使援摄尉,摄酒税。
时兵自杭败还者日数百,援阨市南包角堰,设钓桥,谕使纳兵器,旋以小舟济渡,藏其械于县庑。
败兵道饥,委仗得食,皆无事去。
知县事邓根失赏,巡司寨卒有怨言。
援以告,出缗钱分之,卒尽醉之。
又悉其家市酒,一釜不留,指市井谓人:「此旦夕吾所有也」。
有得其要约文书者,始知将以五鼓集县治,约以声喏为节。
初谢犒赐,次取兵械(即败兵所纳者。),次杀官吏。
援诣谋,先十刻率保甲袭之。
卒尚醉,多就歼,余四十人,首领都头者甚健,彀射保甲,尽济四十人,手覆钓桥奔去,众卒趋许村都头窜落县南田父家,绐谓田父送迎,饥渴索浆饮。
田父逆知之,为具酒饭,已乃熸汤请浴,遂即浴床反接以献。
戮之市,沥其胆于酒,书「食胆将军」于旗下,令以五十万钱捕一卒。
未几,许村尉执四十人为一舰至,取赏镪实舟而返。
诛,崇德无恙。
援后辟都监
未几,徐明反,谓人曰:「我蓄反久,以吕都监故迟之」。
因囚太守赵叔瑾,荷筒其项,叛卒张设列饮州治,牵使叔瑾行酒,曰:「常日汝饮燕,立我脚,直一脔,汝必尽之,我恨今当偿」。
遂取所余肉与之。
邓根兵至城下,拥官妓乐饮西楼上,募射生手弩射,矢着胡床,与妓俱仆。
二十日王渊兵至,不施梯冲,卧桅竿于堞上,数人蚁而登。
守城者皆散去,遂诛。
方明作乱,援去州方一宿云。
字深伯昭武人,登进士第,治剧有风,力射命中。
父及弟皆能兵。
一仆矮小,尤蹻捷。
以功改秩贰郡,为秀守。
方根上功状,父子兄弟咸在,独不及援。
援子恕,字子齐,年八十矣,为予言之。
长老尚有能言其事者。
子齐又云:陈通独不杀僧,士大夫持精缣易坏衲,自髡剃以避难,至暴其额于日中。
首乱者,次王贵
诛,人有云:「脱,罪过陈通
换对着对,罪过王贵」。
剐肉尽,犹索水饮云。
范觉民襄阳人美如冠玉,有经济大略,尝诘伪楚之立,邦昌辞以渐远则归节。
时大盗纵横,桑仲、李横、霍蹂践京西,朝廷力不能讨,耕凿尽废。
觉民镇抚使,于是桑仲襄阳霍明
分地既定,盗贼渐不能相统。
虽兵众而无器甲,欲叛入川,为王彦所败。
已而徵兵于,不至。
襄阳一日疾驰数百里至郢。
明知其已疲,出迎之,使人为握发,以铁锤击杀之。
李横复以兵至郢,声言为仲复雠,围之几年不下。
明自水窦出走行在所
自是虽不加殄戮,而蜂屯之寇离析矣。
建炎初觉民首建择宗室子之请,实基重华揖逊之举,皆大议也。
邦昌初立,同列皆在,莫知以何服见,且称谓何。
觉民奋然以背子直入,呼邦昌子能而已。
吕成公觉民二十许岁,觉民书「顿首元直丞相」,止十数语。
今书尺俗缛自谄秦氏始也。
李伯纪觉民皆有党。
务官叶审言上书攻觉民,或云主伯纪云。
觉民生于己卯,以三十二入相,罢相居天台,得痢疾,误投热剂,薨,年三十八。
始擢第,直言有议行遣者李士美丞相救之。
士美京师人,事近习,因此稍盖前愆。
建炎三年高宗复辟,苗、刘拥众南走,犯富阳桐庐寿昌,遂至三衢,檄守臣胡唐老应办。
唐老谕众曰:「檄用明受年号,我知建炎而已。
讨叛可也,何以应办为」?
贼遂攻城,唐老退之
未几,韩世忠兵至,遂连败傅、正
唐老移守镇江
是岁秋,隆祐过江西
上幸吴越,拜杜充右仆射江淮宣抚使,尽护诸将兵十馀万以备敌。
戚方者,本教骏兵士,军兴入贼党,后杀贼首以众归,留为帐下小校
十一月,敌挟李成入寇。
败,诸将皆溃去为盗。
镇江本倚制置韩世忠为重,世忠江阴
迫城,唐老度不能当,出金帛牛酒犒其军。
纳其善意,为之罢攻。
唐老又请曰:「晋陵,吾父母邦也,愿将军舍之」。
许焉,遂去不疑。
刘晏者,初隶苗傅麾下,统赤心队,至浦城谓众曰:「我岂从逆者」!
以其所统归世忠,共破兵。
朝廷授朝散大夫,时驻兵马迹山,有兵八百人。
晋陵周杞闻方将至,邀共城守。
毗陵小郡,易之。
素号知兵,能以少击众,自西门出数十骑大歼军。
败去,以唐老为绐己也,复从故道收唐老,束缚之,剥其肤,乃害之。
迤逦遂犯宣城
李泰发不能却,诏领巨师古兵往援,且解其围。
恃勇先犯贼锋,冀生得,遂殁于阵。
唐老晋陵人世将族父也。
,辽人。
泰发上其死事,赠统制,泽及四子,庙食其所号义烈。
毗陵亦绘其像于烈帝,庑下有碑志其事。
或云明法入官云。
周杞字子山缙云人
苗、刘变作,汤东野吴门守。
张、吕檄书周杞、汤东野控扼于要衢,即其人也。
时扰攘,植白梃数十于庭下,百姓有犯令者辄击杀之。
人不堪其酷,然亦赖以镇压。
后缘坐下吏以预复辟,卒得释。
弟绾,南渡后初除祭酒
绾尝为监司,有风力,不识学省事体,遇监学官如州县属吏,士论讥之。
赵令畤,宗室近属,安定郡王犹子,好学有诗声,著《侯鲭录》行于世。
元祐六年签判颍上
东坡出守,爱其公姓而有文,一见待以文士,赋诗饮酒,尝令属和,别去怀思,形于篇咏,字之曰德麟
其后张文潜书《字说》,谓德麟韩子苍诸人名振一时。
东坡领郡时,表上其才,年去颍,又力荐之,至器其人为清庙之宝。
东坡既谪,德麟亦坐废十年。
绍兴初,始以正郎宗司拟上除目,高宗宰相,谓德麟尝事谭稹,不当齿士大夫,竟易环卫
后得宣和邸报,始知德麟事为有实,得处右列已为侥倖矣。
按宣和年,以太尉遂宁军节起复宣抚河东燕山辟置议幕管句凡九人,德麟时为泗州,辟置盖其一也。
是役也,实攸、稹首祸,不待明智,谁不寒心!
侯益辈与之为属,固不足道。
郑望之城下之盟,犹能略与敌争而面责郭药师
望之以身从已为可惜,况德麟号识理通文,反而自污谬迷至此,得罪于九原多矣。
乃知高宗圣训盖指其实也。
李士宁,羽流也。
许少张安世省官,扣门求见,云:「闻秘书有剑,上有鳅文,得之可用煮丹,能惠我成药乎」?
少张与之。
未几,士宁者谋逆。
少张外补利漕,复徙夔,忽乞地反而召复之。
后为二兵官杀已降,乞地再寇蜀,少张坐责房陵倅。
房陵复有道人三朵花者,知人兴废,能自传神。
少张以书荐姓名于东坡先生,故东坡先生答以诗云:「学道无成鬓已华,不劳千劫谩蒸砂。
归来且看一宿觉,未暇远寻三朵花
两手欲遮瓶里雀,四条深怕井中蛇。
画图欲识先生面,为问房陵好事家」。
李柽字汝几,牛渚人。
略有权数。
营卒郭通作乱,守将避去之。
民居扰扰。
会乡老有请愿李通判出计事,贼许之,亟遣邀汝几。
汝几不为惧,登车而往。
既至,不得已与讲均敌礼,且诘所以乱故,曰:「衣粮不给尔」。
汝几曰:「既如是,非朝廷负若辈也」。
欢曰:「然」!
即请寓公列于朝,贼赖以是安,得不生事,其后就戮渠首一二辈而已。
秦氏当柄,自江以东皆待以乡曲,独不及
学邃于医,心悟针法,铸铜为人身,具百脉,幕楮施针,芒镂不差。
蓄一龟,寿二百岁,暇日寘香奁,自随出守上饶失之,及还牛渚,启合俨然。
年九十,著《幼幼新书》,尤知养生之学云。
范寥,蜀公之后也。
初张怀素吴储、吴侔有异谋,知之,将告之,惧莫能得其情也,遂以仆役投募于怀素
怀素识字乎,曰自小力农,不能识也。
怀素固未之信,则命掌一书室,室中皆四方达官贵人书,尽堆积案几,封题固在,皆密为识认,以测其移易取视。
才入,则困卧榻上,鼻息沸然。
使人穴壁窥之,则固农夫也。
千之学于六一先生
千之一日造公是刘贡父,公是问:「永叔《五代史》成书耶」?
千之对:「书将脱藁矣」。
公是问:「为韩瞠眼立传乎」?
千之默然。
公是笑谓千之:「如此亦是第二等文字耳」。
按《国史》韩通为周朝亲将,尽节于所事,俗号韩瞠眼云。
近时陆放翁作《南唐书》,文采杰然,大得史法。
予尝扣放翁曷不传徐骑省放翁而不对。
骑省卒于国朝,放翁不为无说也。
古之帝王一岁而四巡狩,后世巡狩之礼废,然事有缓急,无有人主跬步不得去王室之义。
臣于经筵尝论魏惠王迁都于梁之事矣。
王者无故而迁都固不可,若唐明皇安禄山幸蜀,代宗吐蕃幸陕,德宗以朱泚幸梁,僖宗黄巢再幸蜀,后日皆保安全。
晋成帝不避苏峻故危,梁武帝不避侯景故亡,靖康谋臣以固守京师而大误(《山房集》卷八。)
年:原无,据文意补。
国朝中兴诸臣奏议序1203年 南宋 · 李壁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五、《玉海》卷六一、嘉庆《四川通志》卷一八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丞相忠定赵公汝愚肇自艺祖以至钦宗,凡诸臣所论,类而辑之。
建炎中兴,无异创业,人物之盛,不减嘉祐治平,一时所言,国赖以济。
寻访历年,十仅得其五六,裒缀虽未为尽,而名公巨人建明之伟者,大较具此矣。
略仿赵公凡例,总为十八门,别而汇之,又二百门,通为四百五十卷。
凡修德典学之序、正家善俗之方、事天罪己之诚、用贤纳谏之公,爱惜名器,辨别忠邪,屏浮侈,尚勤约,戒苛刻,本忠厚,上而郊庙礼文、诏诰赏罚,次而官制职守、学校荐举,与夫议狱继刑,阜通财货,消弭盗贼,勤恤民隐,切于政者靡不具焉。
而其时最大而莫先者则尝胆之志未伸,兴复之义未明,如择将训兵,申儆军实,料敌制胜,经理边防,曰海道,曰江淮荆襄,曰川陕,地形阨塞,戍守疏密,开卷瞭然,有同图绘。
斟酌损益,有裨于今者,惟高庙朝谋议莫详焉,故今纂次终于绍兴
其有系国家大计、生民休戚,事已见于前,而至孝宗初始定者,则仍取后来所论,附之逐事之末,其是非同异之实,不可得而掩也。
钦宗日历依以前指挥从本所缴进降付国史院乾道元年十二月五日 南宋 · 汪大猷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六一、《宋会要辑稿》运历一之二八(第三册第二一四一页)
日历所修纂钦宗皇帝一朝日历,缘渡江之后,简编散逸,前来官吏冥搜博采,今已成书,凡七十五卷,今承国史院画降指挥,令本所将已修成《钦宗日历》发赴本院。
缘本所绍兴三十二年闰二月十七日已降指挥,从本所纂录缴进,降付国史院,以备将来修纂实录。
杜御史莘老行状 南宋 · 查籥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八一、《新刊名臣碑传琬琰之集》卷五四、《南宋文录录》卷二二
公讳莘老字起莘姓杜氏,其先京兆杜陵人
唐工部郎甫自蜀如衡湘,其子宗文、宗武实从。
宗文子复还蜀,居眉之青神自号东山翁
东山翁生礼,举明经,为僖宗谏官
礼生详。
详生晏,景福中第进士,官至侍御史
公于御史,八世孙也。
曾祖泽民,考辅世,皆潜光不仕,而儒业谨礼,世为乡党所敬。
考以公累赠右奉议郎,妣师氏赠恭人
公幼颖秀,不好弄。
未冠,知力学。
时党禁严,天下学者一本临川,凡苏氏文,仆碑削札无遗,公独藏去,诵习不变,一时名胜多器重之。
宕渠守石翼以师礼延致,乃自眉徙居恭之江津中。
绍兴十年进士及第,以道远为亲忧,免赴朝廷对,赐同进士出身,授梁山学官
隶业者随其材分皆有得,乃合而言曰:「学廪不继,居亡以久,愿输家馀为之」。
缗二千二百有奇,公乃市田六百亩,且簿正旧入,食益饶,自远至者甚众。
继遭内外艰,执丧有闻。
二十五年秦桧死,魏良臣参大政,天子厉精,收还威柄,召用四方人材。
公方授珍州学官,慨然曰:「兹非吾时乎」?
遂疏天下利病上之,良臣大悦,荐于上,为礼、兵部主管架阁文字
明年七月,彗见东方,上避正朝,减秩膳,诏群下极言阙失。
公奏封章,以为:「彗,盭气所生,历考史牒,多为兵兆。
国家为民息兵,而将骄卒惰,军政不肃,今因天戒以修人事,思患预防,无急于此」。
因指陈时事十弊,展尽无所讳。
应诏者众,上悉以付后省,命精择第而上之。
众议以公为首,于是进秩一阶,制有「言尤鲠亮,切中事情」之语。
迁敕令所删定官,修书以十数。
刑部断例尤精审,有疑则反覆奏请,必惟其当,同列皆服其尽心。
二十八年,改京秩,主太常寺簿,兼籍田司,寻除博士
千亩皆上腴,而岁取甚寡,耕者行赇以争射。
吏每于岁首步顷田,视赇之薄厚为予夺。
疆畎所接皆苦之,至是举故事请度田,公曰:「是无盈缩,安用度」?
乃立表大书于四境,且籍耕者赋。
耕田有定数,吏缩手不得肆。
旁近民感悦,至今赖之。
时虏谋叛盟,边备未敕,公因论对言状,且曰:「勿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
上称善再三。
公叙感遇,上曰:「卿意亲,朕知卿忠赤」。
皇太后升遐,国朝典秩自南渡后多有司记省,至恤章又讳不录。
园陵事严,每有疑议,院吏皆拱手,公行古议,从容裁定。
大敛前一日,宰相召公赴堂曰:「有旨问含玉之制」。
公曰:「礼院故事所不载,以《周礼·典瑞》郑玄所注制之,其可」。
因立具奏,上览之曰:「是真礼官也」。
虞祭,或谓上哀劳,欲以宰相行事,主议者甚力,公曰:「古今无是比」。
卒正之。
今天子为建王,为皇太子,公讨论在奉常二年,所值皆大典礼,无一不当其物者。
秘书丞,面谢,又论江淮守备,上曰:「卿有言必及此,忧国深矣」。
权吏部员外郎
右选小使臣旧不出阙,吏间取而鬻之,在选数百人,远客寒窘无所诉。
公始命榜阙,使晓然以次就注。
三十一年,擢监察御史,在职三月,迁殿中侍御史,上曰:「以卿忠直,不畏强禦,故有此授,自是用卿矣」。
虏使至,传钦宗凶问,请淮汉地,且索大臣书,辞慢甚。
上知其寒盟,赫然决策亲征。
公奏疏开广上心,其要谓:「善御天下者,无事则深忧,有事则不惧。
无事深忧,所以豫备;
有事不惧,所以济功。
今虏欺天背盟,政陛下待以不惧之时。
愿继自今,益以刚大为心,勿以小利钝,为异议所摇,谀言所惰,则人心有所恃而士气振矣」。
因上四事:一、用建炎诏书,不限早暮,延见大臣及侍从,谋议国事;
二、申敕侍从、台谏、监司守臣,遴举可用之才;
三、虏情虽叵测,然趣我使期,宜以时遣使,曲在彼;
四、车驾既谋顺动,则留钥所付宜须择重臣。
又言:「艺祖简诸道兵补禁卫,训阅精整,故方镇詟服,莫敢有异心。
今亲征有期,而熊、虎两司班直亲兵才五千馀人,羸老居半,至有不能介胄者,乞亟留圣虑」。
皆施行。
朝命郡县籍民为兵,为守望相助之计。
淮南独选丁壮,欲涅其手面,从大军役使,民骇而逃。
公言虏未至而先殴吾民,非计。
请令兵民止听郡县官节制,征役无出乡,淮民乃定。
上尝问蜀事,公奏曰:「茶马司旧用右选择州兵护马而东,未始乏事。
比岁三衙自遣御前军取之,二岁一往返,用四千四百人,皆精甲。
方事之遽,疲禁兵于道路,诚可惜」。
上曰:「卿为国计,周悉乃尔,甚惬朕意。
近谕宰相,如卿与虞允文、唐文若、马骐才皆可用」。
公顿首谢,誓展竭以报国。
虏报益急,公言:「鄂帅田师中老而贪,士卒怨,偏裨不服,临敌恐误国事。
虏造舟海滨,积全齐之甲,其谋不浅。
宜命海道诸将募死士为禁劫之计」。
上从公言,召师中夺其兵,遣李保趣东海
其后汉沔诸将得自奋,所向皆捷,李宝胶西,竟以火攻胜。
上出内库钱十七万赐出戍士大夫,公言:「诸军负回易子钱甚夥,例偿以月廪。
不先除此弊,缗出禁帑,入将帅私室矣」。
上悟,悉除军债,士拜赐和舞,人百其勇。
虏数道入寇,淮、楚、蜀诸军迎战,皆报捷,公奏曰:「兵有重轻,有奇正。
彼分道先入者,皆牵制之兵。
诸将贪小利,不相为援,则重兵所向,难支矣。
夏竦谓元昊犯边,岂能四路俱来?
必择一道并兵而入,请诏四路,凡有警,互相檄报,分兵策应援。
昭陵从之,西贼始困。
政今日事也」。
上即令都堂以此遍谕诸将。
蜀军克秦州,方事进讨,公虑乏军食,奏曰:「按籍常平义仓,为石者六十有二万,乞权令漕臣覈实,听缓急移运」。
有旨劄付四川计臣。
有司用绍兴七年巡幸故事办严,公曰:「今亲征与曩日事异,宜悉从简,以幸所遇郡县」。
上曰:「此行中宫及内人不往,止与建王行,令遍识诸将。
虽朕服用,亦自省约」。
公官中都久,知公论之所予夺,其为奸蠹者,皆得其根本脉络,尝叹曰:「台谏当论天下第一事,若有所畏,姑言其次,是欺其心,不敬其君者也」。
及任言责,被异眷,极言无隐,取众所素指目者,悉击去之。
带御器械刘炎筦禁中市易,通北贾,大为奸利。
一日见公,辄及朝政,语狂悖,公具疏闻,上即罢斥,监嘉州税。
淮南转运副使王秬素结宦寺,居官簠簋不饬,大吏率观望不能按。
公因其扰民,且妄言请兵,劾罢之。
同知枢密院事周麟之受命使虏,已而辞行,公再弹奏,谪居筠州
幸医王继先怙宠干法,富埒公室,子弟直延阁,通朝籍,姻戚党友莫非贵游,彻民屋以广第舍,僣儗禁廷,别业外帑殆遍畿甸,虽秦氏颛政无顾忌,率相结纳。
数十年间,未有敢摇之者。
自闻边警,日辇重吴兴,为避贼计。
公上疏数十罪,上曰:「初以太后饵其药,稍假恩宠,不谓小人骄横乃尔」。
公曰:「继先之罪,擢发不足数。
今臣所奏,其大凡耳」。
上作而曰:「有恩无威,有赏无罚,虽尧舜不能治天下」。
于是羁置继先福州,子孙皆勒停,撤寺院生祠数十。
所掠取良家子为奴婢者百数,并还其家。
临安内外田宅赀货,悉拘籍,以千万计,天下称快焉。
虏兵临江,中外惴恐,无固志。
内侍张去伪取御马院西兵二百人,髡其顶发,都人异之,口语腾沸。
公弹治,上疑其未审,公执奏不已,竟罢去,为御马院致其仕,以所髡西兵隶殿前司,乃曰:「吾责塞矣」。
遂请补外。
初,公入台,有贵戚侵夺民田,州县弗能正。
民怀牒自椓杙其手以诉,台吏皆却立目语,公送棘寺验治,卒直之
陈俊卿自副端为兵部贰卿,求去甚力。
公因奏事,从容曰:「人材实难,况多事之际,如俊卿辈,今在论思之地,必有补益」。
上以为然。
其抑强扶弱,爱惜善类,皆此类也。
十一月,除直显谟阁、知遂宁军府事。
给事中金安节封还制书,改除司农少卿
时边遽日至,公勉就职。
顷之,虏酋毙。
公遂力请,竟拜前授。
朝士祖道都门,以诗文称述者百馀人,都人至今以为美谈。
宿卫武夫,府寺贱隶,诵说前朝骨鲠敢言,必曰杜御史也。
公为郡崇教化,谨科敛,待官属以礼,御胥吏以严,听断明审,人不敢欺。
未期月政成,父老群至,诸司借留,提点刑狱何骐、宣谕使王之望皆奏公课绩为诸郡最。
上受内禅,公著三议以进,曰定国是,曰修内政,曰养根本,理切而事该,殆无一语虚设。
未几寝疾,以隆兴二年六月八日卒于正寝,享年五十有八。
迪功郎累迁至承议郎,赐五品服。
上阀阅,应迁朝奉郎,命下,不及拜。
提点刑狱何逢原、转运判官李焘列公治状,乞以所迁官致仕,俾其孤沾延赏,上特许焉。
娶黄氏,集贤校理庭坚之孙,正字相之女,先公卒,累赠恭人
四男:长士廉,右迪功郎
次开,早卒;
士逊将仕郎
次士远。
三女,长适进士黄思训,次适进士刘元恕,季未嫁而卒。
男孙二人,女孙一人。
公事亲孝,处穷约,能竭力致养。
奉议公性峻,闺门威如,公左右顺承,无几微失其意。
弟四人,皆公训勉为善士,扶持经纪,俾克厥家。
与人交,胸怀豁然,无畦畛,然不可干以非义,所厚善皆天下知名士。
后进可教者,慰藉诱掖无倦色。
乡里老儒以恩科入仕,身死,家四壁立,十数丧暴露原野。
公出金钱,率里人共葬之。
遇人急难,辄尽力,不念其报。
好学,虽老不厌,俸禄悉以买书,所畜几万卷。
为文根极理要,必于有用。
有文集二十卷,《集论语解》一十卷,《显仁礼仪》三卷,藏于家。
将以乾道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葬于江津之南江兖山之原。
士廉裒遗藁,叙历官岁月,来请撰次事状。
籥执书泣曰:「公立朝大节,章章无愧。
论谏在简策,清议在天下,不待文字而传。
然籥束发时,寓居江州,从公学问凡三年。
外家眉山人,与公母党师氏有连君子交,奉议公相得欢甚。
籥待罪三馆,公官奉常,未几来丞秘书,步趋相踵,欣愉戚忧相同至。
虑事剖疑,出一肺肝。
知公平生言行为详,则属笔传信,其可以固陋辞」?
方逆亮蓄力造谋,偃然以大一统自任,声势虚喝,闻听风靡,而议者狃久安,习秦氏故态,相顾望不出一语。
公自下士来,首发其端,四五载间,每奏对,不论他事。
太上简其忠注,措始整暇。
及虏大入,公益契合,朝引裾,暮伏击奸,声震辇毂。
太上听从如流,圣德日新,虽战士沫血,危急存亡之秋,而主圣臣直,人心悦,天意回,显相阴助,渠魁授首,土疆既失而复,社稷几危而安,其谁之功也?
宫之奇懦于谏而晋璧入,汲黯守节死义而淮谋寝。
观古人成败明验,则知正君定国,召和消变,其机在此不在彼,远览之士所以计度而深嘉之。
国朝任台谏之法,远出前代,台谏亦最号得人,其极挚不诬如此。
籥既状公行事大概,且推明功用所至,并以告太史氏云。
谨状。
言太子不当领临安府 南宋 · 王师愈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八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七三、《右编》卷一一
臣恭惟陛下长虑远识,早建储宫,立天下大本,以为社稷宗庙永永无疆之休,甚盛举也。
至乃参用至道故事,命皇太子临安府,外间未能深谕。
窃惟皇太子副贰宸极,系四海之望,以绍承统业,当居春宫,日亲师傅,讲论治道,寻绎经义。
临安府一州长吏耳,非所以浼皇太子之尊,而示天下广大也。
虽有至道故事,臣犹以为不然,何者?
艺祖太宗同起军旅,素习劳辱烦剧事,故艺祖既登极,命太宗尹京以弹压镇抚
当时太宗藩臣耳,于领天府事体为顺。
三代时诸侯入为王官者固多,若已正储贰,则与列国诸侯州郡长吏不同矣。
况自艺祖以来,天府多用藩王兼领,遂为故事。
建隆初太宗皇帝使相尹京进封晋王
太宗即位,则秦王尹京
秦王得罪,则许王尹京
许王既卒,真宗皇帝乃以襄王尹京进封寿王
尹京八年始升储,升储之后,自合解府事入处东宫,以全储贰之尊。
当时因循,不暇釐正,止稍加崇重,已是大臣失于讨论,虽有故事,岂可复举?
真宗既即位,即藩王不复尹京矣。
盖亲王尹京,所以系人望,将以正储,未闻已升储乃始尹京者。
钦宗皇帝皇太子出牧开封二日而即位,事出仓卒,非可为法。
真宗皇帝至道元年九月升储,至三年三月即位,自升储至即位止一年半,府僚郡政相仍未久,故未见有不便。
今陛下春秋鼎盛,方宵衣旰食,以济大业,未至倦勤。
若以皇太子监国抚军,无所不可,若浼以一州吏事,诚非所宜也。
真宗皇帝东宫,讲读劝谕之官汩没州郡吏事,势必不能专心致志以辅导启迪,从容议论,唯日困于簿书期会,无乃失职乎?
恭惟皇太子英禀异常,天性夙成,他日不患不能临决民事。
在涵养睿德,日新又新,以跻尧舜之盛而已。
恐领临安府,非所以浼储贰也。
且太上南渡以来,临安止暂为驻跸之地,所以不为建都立邑之制者,诚以系中原之望。
兼今日临安府事,与旧日京尹大段不同。
今陛下方以恢复神京自任,建储之际,乃首举尹京故事于临安,四方安知圣意所在,皆曰临安已作京师,无恢复意矣,岂不绝中原之望,疑四海之心?
臣疏远愚昧,不知朝廷故事,僭越狂妄,罪死不赦。
伏惟陛下少加思虑,宽假诛殛,则天下幸甚,天下幸甚。
宋故左中奉大夫直龙图阁赵公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四、《鸿庆居士文集》卷三八
建炎中端明殿学士胡公茂老卜居常州宜兴县,斥茀地数十亩,薙除灌莽,为屋六楹,瞰荆溪,面诸山,植竹树环之,号「横山堂」。
予岁一过或再过,与徽猷阁待制董公令升同载与俱,公治具为十日之留,率以为常。
其后左中奉大夫、直龙图阁赵公端质自无为守代归,寓华藏佛舍,又相与为四人集处一堂之上,饮酒赋诗,间作长短句,纪一时之事,相得欢甚。
已而端质徽州,领浙漕,帅临安,移牧会稽
才数年,倦而归,茂老盖棺已久矣。
端质度地县治之南,筑一第,疏园浚沼,观张盛具,出声伎,追讲横山故事,乐饮连夕而后去。
居无几,令升以病废,而端质亦得疾不可治。
呜呼悲夫!
公之子右宣教郎、知信州贵溪县不愚,过余泣曰:「先君被遇光尧太上皇帝,位于朝,光显矣,宜得公文以閟诸幽」。
予辞不获,遂序而铭之。
公讳士㣓字端质太宗皇帝四世孙。
曾祖允宁,信安郡谥僖简
宗谔开府仪同三司,赠韩王
考仲维,廉州刺史,赠开府仪同三司
妣刘氏,温国夫人
王氏,嘉国夫人
绍圣初赐今名,授右班殿直
两遇恩,迁右侍禁
政和初,以胄子习乐武,试廷中,进忠训郎,授京畿监牧司准备差使
宣和元年,试上舍,赐出身,换授承奉郎,特转宣教郎,差充开德府司仪曹事。
公,帝王之胄,生于宫邸,所见惟华榱刻桷、金玉绮绣之玩,所闻惟撞钟考鼓、吹竹弹丝之音,所享惟华簪大盖、鼎胾玉食之奉,而性冲澹无所嗜,独好书治笔砚如素习。
徽宗皇帝宗学,建官师,复三舍选补之法,公群试有司,袖然出其上,遂取其科。
而精练博达,长于吏道,从事一州,亦著名迹,无出其右者。
宣教郎通判岚州
岁满,转奉议郎通判淄州
靖康时东州盗起,千百人为聚,不可胜数。
剧贼李成拥万众薄城下,会守将秩满,不受代,称疾解去。
公摄州事,尽集丁壮,分守四壁。
公舍城上与之同卧起,凡四十九日,食尽计穷,拔栅而去,于是四境之外,城郭皆为丘墟,而淄州之城岿然独亡恙。
钦宗受内禅,恩迁承议郎
太上皇践祚,再迁朝奉郎、知兴国军
未行,改差永州,又改滁州,知广德军
未赴,改知无为军
虏骑退舍,群盗窃发,无为官吏联民伍,立堡寨,推选众所畏信者为屯长,以捍卫一方,号义社
久之,社中人怙众侵暴闾里为患。
公至罢之,籍取器甲,悉上送官。
常平计口给贷,俾垦废田。
归廛市,复众商之业。
盗据合淝,诏许权寄巢县为州治。
守帅五人贪冒黩货,掊敛百出,人不堪命。
至是克复,帅司还合淝旧治去矣。
公上书请巢还隶本军如故,帅愠怒至切齿,而巢人始获苏息。
代期至,举军士民列功状十数条请留。
擢知徽州,未行,除江南东路转运判官
濒江之地,霜降水落为平陆,春涨则与江漫为一。
经界官吏籍为田数百顷,加赋为进取计。
承平时,负郭之家连甍接栋,比屋相望,建炎兵乱,焚荡为茨棘瓦砾之场。
官军分占为营屯,而故家输二税如故,公皆奏除之。
两浙路转运判官
奏事称旨,加直秘阁知临安府
公因入谢奏言:「乘舆东迁临安为天下舟车冠盖之会。
臣以一尹宣布上恩,地大物众,狱市纷然,固非家至户到所能办,而恶少无赖为盗为奸,佚罚久矣。
譬之立苗,锄害稼者,则嘉禾植矣;
譬之牧羊,去败群者,则善类蓄矣。
臣籍记凶顽,得六十名,今徙之远方,巢穴一空,则一方赤子不待旦旦拊之,皆得其所矣」。
上从之。
于是一府翕然称治。
公累任郡寄于兵戈抢攘俶扰之中,更事多矣,至是临涖天府,剸治盘错,如割鸡然。
上方向意用公,会秦丞相欲进曹泳,除公直敷文阁、知绍兴府,是岁绍兴二十四年也。
累转左朝议大夫
岁饥,米价翔贵,公开仓振给,自癃老幼弱男子妇人,分日异处,皆有法,终岁无流逋饿死者。
有旨修奉菆宫,事丛费巨万,凡土石木瓦之费,人徒工匠之数,髹漆丹雘之饰,不属一吏,皆自手出,计日而
奏功,进直龙图阁
秦桧死,则罢去。
磨勘左中奉大夫,赐服金紫。
公精悍有智略,事无剧易,唾手立就。
治财得开阖敛散之术,驭吏如束湿,知军严而有恩;
令行禁止,秋毫不犯,爱民如子,简节而疏目。
时有遗漏,不究切之。
自浙漕帅临安,陈便宜多中上意,两赐良马、鞍鞯、象简之属,以示大用。
秦桧欲进所厚善,易地为会稽,而上顾公益厚,遂进龙图阁
死,又坐夺职而废命矣。
绍兴三十年十月丁巳终于正寝,享年六十六。
元配王氏,敦武郎谊之女;
继室亢氏,右朝奉郎友直之女,皆封令人。
二男子:长即不愚也;
不同,左奉议郎、知平江府常熟县,先公六年卒。
二女:长适右文林郎、新南剑州军事推官路㩋,次适右从政郎、新袁州宜春县丞王涣
孙男五人:曰善登,右迪政郎、新宣州太平县
曰善癸,登仕郎
善发,将仕郎
次二人尚幼。
孙女二人。
不愚以其年十二月庚午奉公之柩合祔于宜兴县永丰乡黄墅令人亢氏之墓。
公慷慨有气节,尤勇于为义。
李谊淮西,得疾暴亡,囊无一钱之蓄,公闻讣,出橐金具棺敛,已,又计葬送之费与凡道路所须,择吏卒之谨信者赒其行,比及窆封,无一乏事。
遇郊祀恩,奏任二犹子善某、善某,皆将仕郎
公善论,抵掌剧谈,疏通谙练,皆人情世务之要。
上方亲贤,求人如不及,使公得位得时、尽行平日之言,必以大功名闻于世。
天不假年,遂赍恨以没,为可惜也。
铭曰:
兰殿兮储祥,桂堂发闻兮高骧。
老干参天兮,四十围之强。
拥千骑兮东方,县令负弩兮斧绣光。
金茎承露兮一气旁,曳长裾兮参翱翔。
视天尺五兮富贵方将,忽税不驾兮去堂堂。
兰摧桂折兮天陨霜,蔽芾勿剪兮所憩棠。
生虽有终兮其存者长,书以余辞兮刻示茫茫。
宋故武功大夫李公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五、《鸿庆居士文集》卷三九
绍兴初,胡马数万屯宿、泗,淮海大震。
吴人惩建炎暴尸喋血之祸,争具舟车,徙避深山大泽旷绝无人处。
予亦诣洞庭西山访寻佛舍,得水月院,侨寓其中。
当是时,观察李公卧东山,筑室凿井,若将终焉。
予唶曰:「中贵人入则侍帷幄,依日月之光,出则持齧肥,享玉食华屋之奉。
一旦决焉舍去,练布棁杖,与渔樵农圃为伍,而自肆于山水閒,此高蹈一世之士」。
欲摄衣起从之,而东、西二山块湖中,徒步不能达,至是声问始相闻,公亦欣然有招隐之意。
未几,两朝以玉帛相见,而淮之南、江之北皆按堵矣,竟不获见公,以为大恨。
公高风绝识,得之天禀。
方少年时,给事宫省,固应酣豢酒池肉林富贵之乐,而澹然不受一尘之染。
閒遇休沐,则从老师宿学问出世法,修无上道,布衣蔬食,不御酒肉,盖五十八年。
尤喜施贷供佛饭僧,振救空乏;
赎禽鱼,随所须予直,不议价,凡脱放以万千计。
尊贤乐善,侃侃自将。
口不谈人过,持身厉行,存神养志,喜怒不见,得丧若一,虽佛之徒有不逮。
已而并吕山之东少北卜寿藏,斥地二十亩,手植环之;
从旁建一刹,重门步廊,穹堂奥殿,斋庖、宿庐、厩库之属仅万础;
塑佛菩萨像数十躯,建窣堵波高三百尺。
营一大经藏,储五千四十八卷,宝奁钿轴,纳之匦中。
买田十顷,日食千馀指,赐名「华严禅院」,选一时名缁主之。
隆兴二年,公寿七十八,感微疾,命揭西方佛像于前,盥手焚香,晏然而逝,实二月二十八日也。
公讳某,字从之开封府祥符县人
曾祖言,入内内侍省东头供奉官
祖舜俞,赠右监门卫将军
父镇,赠保信军节度使
母孙氏,建安郡夫人
崇宁元年,公以父任为内黄门,年甫十六岁。
姿庄重有防畛,往来两宫,目不忤视,进止有常处。
直睿思殿符宝郎殿中省奉御
出入禁闼踰二纪,未尝以一眚挂吏议。
皇子华原郡出閤,徽宗曰:「孰可从吾儿游者」?
顾见公,曰:「无以易卿矣」。
遂兼华原都监
累迁武功大夫忠州刺史
靖康初,分治京城楼橹守禦之具,第功进某州团练使
建炎南渡,始丐閒入洞庭山,为归欤之计,自号皎然居士
呜呼!
政和宣和时北司诸贵更用事,本兵柄,执国命,或冠枢省,为帝师,或位公孤号隐相,士大夫操彗执贽,奔走其门,谓之捷径。
惟公畏远权势,不立争地,侍帝侧无私谒,出公门无外交,杜门却扫,人莫见其面。
一时丛林善知识皆曰:「李公在家出家,住世出世,殆是过去佛僧也」。
大驾驻会稽,饬使召公,公方被短褐,杂庸保,持锄莳药圃中。
即日奉诏更衣就道,随使者入见,供奉殿庐,尽复其旧,而非其好也。
昭慈圣宪太后乘舆幸江表,弥时不得问,有旨择使;
而虏骑方退,舍渡扬子,尚据两淮,道路无行迹。
公慨然请行,乘一轺,间关兵火盗贼中,山行水宿,驰二千里,得平江之报还奏。
公之子畴,涖官闽中,公喜曰:「此行不可失也」。
请祠,得西京崇福宫,遂与之俱。
拄策褰衣,上天姥峰,径天台,抵雁荡,游览殆遍,遂次莆田
穿云涉水,穷日夜不厌。
閒遇幽栖绝俗之士,谈禅问法,乐而忘归。
又将束装问番禺路,而上遣金字牌趋还,复直睿思殿、兼持侍官。
今上出閤日,一诣资善堂,太上皇曰:「宫僚当得老成详练有德有言之士,藩邸旧臣如华原都监李某,此其选也」。
又兼资善堂干办官
诸臣方悟上召公之意。
居久之,奏事殿中,泣曰:「臣齿发缺坏,重以足疾不可治,不复侍左右矣。
愿赐骸骨以毕馀年」。
上恻然,欲留不果,除提举台州崇道观
明年,上书告老,守本官致仕,是岁绍兴七年也。
公既得谢,寘家吴兴德清境上,复抵吕山旧庐,以诵佛书、供僧饭为事。
喜蓄善药,以待人之疾病,累数年。
公晨起未盥栉,而立于门者人相登矣。
公曰:「吾不忍此一方疾痛呻吟之感吾耳,故制方药疗之」。
而他州异县来者日益众,度不能给,乃营一大肆,凡山区海聚、殊方绝域金石草木之英,象、犀、龙、麝之珍,鸡首、豨苓、牛溲、马勃之贱,皆聚而有之。
庀徒数百人,按古方书炮制烹炼之法数百种,计费取直,不求赢利。
自浙东西至两淮二江数十州病者,得公药,一饮而效,殆是仁人用心,固自有物以相之耶。
二十八年,公之子畯升朝籍,遇郊祀恩,封正任吉州刺史
明年显仁太后庆寿恩,进果州团练使
又二年,祀明堂,再封和州防禦使
今皇帝登极,迁利州观察使
元配恭人宋氏,今配令人郭氏,亦先公卒。
子男四人:曰法空,为浮图氏;
曰畴,秉义郎閤门祗候,皆蚤世;
曰畯,武义大夫、监潭州南岳庙
曰善,奉议郎、知徽州绩溪县事。
女二人:长适武经大夫閤门宣赞舍人蓝师夔;
次适承节郎冯晖
孙男八人:曰作朋,右承直郎严州桐庐县
曰作舟,保义郎、监婺州都税务;
曰作肃,保义郎、监严州淳安县税;
曰作霖,保义郎、监行在翰林司门;
曰作乂,曰作哲,应进士举
曰作成、作德,尚幼。
孙女二人:适黄讷、史绍祖
曾孙男女五人。
诸孤以其年四月十六日奉公之柩,合祔于平江府吴县南宫乡城山之原令人郭氏之墓,公所自卜也。
公持心忠恕,事君亲,交僚友,待族姻,御使卒,惟有一诚。
寡言笑,一语出而终身可复。
宣和中,河怒齧堤,水暴集城下,徽宗命公从皇太子登城视水,有申屠生三十六人扣马自言:「第用我厌胜之法,水之涸可立而待也」。
试之弗验,太子怒曰:「妄言无行之徒,侥倖水落以贪大功,以冒重赏」。
欲奏诛之。
公徐曰:「罔上之罪,死有馀诛,而灾变如此,宜加原贷,以塞大异」。
太子是其言而止。
靖康初太子袭尊号,是为钦宗
而金人举国大入,始议戮一二大臣之误国者,将相方逢上之怒,以修故怨,无一言之救,此例一开,遂并及其党。
闻公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铭曰:
权门众趋,薨薨聚蚊。
暴鬐铩翮,卒徇以身。
哀乐相因,如屈伸肘。
壑谷潭潭,门上生莠。
富贵于我,视中云。
得马失马,孰为戚欣?
猗欤李公,高蹈一世。
人勉而天,不见愠喜。
靖共一德,历践四朝。
如砥柱立,不震不摇。
进直殿庐,为中常侍
退处山林,作大居士
乘应舍筏,汎不系舟
现自在身,得逍遥游。
国忠粗报,能事已毕。
乞身而去,以全吾璧。
觉城之原,万木苍苍。
公归在天,体魄所荡。
既善吾生,亦善吾死。
死而不忘,以永千祀。
和州通判胡公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八、《鸿庆居士集补遗》卷一九
晋陵胡氏,自文恭公以耆儒硕学本兵柄,践枢极于嘉祐治平之閒,功大名显,用号秦国
元祐垂帘,公犹子修简公又以文学政事称天下,由御史中丞右辖
父子相望历四朝,持国秉政,名声彰彻。
距今百馀年,子孙宗从席馀庆,绍前闻,从囊橐,将使节,典方州,率常数十人,于是晋陵胡氏为世闻宗。
公讳集,字子美
曾王父某,即文恭秦国公也,观文殿学士太子太傅、赠太师中书令
大父宗炎,中奉大夫直龙图阁、赠太傅
父真修,朝奉大夫、赠太保
韩国夫人韩氏、蜀国夫人康氏。
公生长于富贵,而笃学好修,抗志厉节,退然如一寒士;
读书强记博览,属文辞辩丽有家法。
与二弟徽猷阁直学士唐老、资政殿学士世将,俱为太学生
唐老、世将同时擢进士第,公以文恭绘像恩补假承务郎
公曰:「二弟联名并中,足慰亲望,吾不复治举子业矣」。
登州蓬莱县主簿。
秩满,升文林郎扬州录事参军
用举者改宣德郎、知应天府下邑县,是岁政和二年也。
诸路行方田,公被檄诣单州鱼台县
当是时,豪宗大姓恃货赂规免赋役,而贫民下户罹其害。
公抵县,不授馆,径趋田所,不使一吏预其閒。
相原隰高下,土壤肥瘠,畎亩赢缩之数,皆应法。
犹惧不得其平,留三日以俟,竟无一人诉者。
既去,而父老追远,瞻望太息。
则又悉取案牍,以类诠次,凡山川之形,土风民谣,气俗习尚之变,城郭市井、宫庐器服之异,浮图老子、神龙之祠,古今高人胜士、循吏名臣之迹,科别类分,订为一书,号《鱼台图经》,献部使者
使者读其书,叹曰:「丞哉丞哉!
岂所谓涉笔署纸尾者耶」?
未几,朝廷遣使推行保甲,会公摄令事,即日按版籍,得丁壮五千七百馀人。
治营垒,联什伍,推择闾里素所畏信者为首领,授以旂镯鼓五兵之器,教以击刺坐作合散之节,一日两阅于县庭。
使者至,旗帜戈甲光彩耀日,进止截然,无一语之哗。
于是砀山不治,檄公往代之,公曰:「县不治,吏扰之也」。
既至,饬群胥坐曹听吾命,断治皆己出,遂以无事。
代去,转通直郎、充江宁府司士曹事
州民命一仆持缣钱以归,半途遇盗,撤缣去;
仆寘钱于地,追捕不及而反,并钱失之。
主人翁曰:「汝真盗也」。
诉有司系治之。
验得其情,曰逐盗不得而亡其钱,去居人不远矣。
乃命工即其地处绘为图,物色求之,遂获其盗,实抱关卒。
阖府大欢,以为明。
丁太保公忧,忧除,权镇江府司士曹事
蔡卞使相,赐田若干顷,丹徒县选取上腴,而民田太半其中,乃并给之。
民持券号诉,而蔡京方用事,阅数守皆不省。
虞公绳臣守镇江,公白守取田还民,别择官田畀蔡氏,讼遂息矣。
州人贷贵人钱百万,累息至十倍,而课责不已。
官急之期,禁锢督责,殆不容喘。
公索券视之,曰:「输息十倍,可以已乎」?
命偿本钱而止。
转运使下所属州供其费,而檄公董其事。
役大费重,一路骚然。
公按城堑之高深广狭,木以根计,瓦石以枚计,钱米以贯石计,计日而成,损其费大半。
钦宗践阼,迁承议郎,赐五品服。
光尧太上皇践阼,再迁朝奉郎
磨勘朝散郎通判和州
建炎初,盗起淮,初数千人为聚者,不可胜数。
剧贼张遇攻剽至境上,而守将连君被病不出,闭阁。
公率兵民入保,量城壁远近,部强壮少年,聚擂木巨石分布其上,勒以军法,昼夜按行,十日不归舍。
兵傅城下,技穷力竭,一夕引去。
明年,联数百船循江而下,所过残灭。
历阳,鼓行而西,秋毫不犯。
御史寇防为抚谕,具功状驰奏,迁朝请郎
居亡何,张彦叛卒奄至,于时大将王德戍真、阳閒,公驰书抵德曰:「彦众乌合,公轻兵倍道而来,可唾手而取也」。
德至禽,遂戡其众。
方治盛具劳还,忽闻苗傅、刘正彦之乱。
公倡言曰:「王室在难,公等功名之会也」。
诸将皆投箸起立,奋然请行。
酒竟,公为治舟楫、具粮糗。
诘旦饯于郊,由采石而渡。
呜呼!
一障岿然,无蚍蜉蚁子之援,大盗沓至,如践无人境,公一身抗虎狼百万之贼。
而蜀国夫人常州宜兴,闻公数与贼战,晨夕倚闾,寝食殆废。
岁满丐祠,主管江州太平兴国宫。
命未下,而赵岍溃兵寇含山
公方病疽,力疾驰赴,疾益侵,竟不起,遂以丧归。
州人罢市迎哭,数千里相属不绝。
天子哀其忠,特官其一子,实建炎二年八月八日也。
享年四十九。
公朴厚而工清丽绝俗之文,简重而有敏绝兼人之器。
尤不乐事科举,尝曰:「穷日力,敝精神,角无用之空言,而系得失于一人之目」。
既任官,则曰:「吾不复治笔砚于其閒矣」。
坐一室,取旧书读之。
平日喜读《资治通鉴》,悉列诸史几上,旁通博考,推见温公订證前世是非得失、理乱兴衰之故,酌古御今、救时行道之意。
居官任职,长于治剧,所涖皆有能名。
惟是历阳二年,盗贼满野,病守不堪事。
公张空弮、冒白刃,或坚壁固守以老其众,或召外兵以歼渠魁,左枝右梧,全护一方。
且代去矣,天不假龄,疾痛乘之,卒殉以身,悲夫!
公在兵閒,随宜制事,皆有方略
朝廷欲就知和州宣抚使张浚又欲乞公为随军转运,公以久去亲庭,力请奉祠,而毫釐之差,遂隔幽显。
讣闻,蜀国哭之过时,哀不衰。
又十三年,当绍兴十一年蜀国捐馆舍。
诸孤以其年十月二十日奉公之柩,从蜀国葬于宜兴县蜀山之原。
公两娶曾氏,封恭人,皆丞相文肃魏公之孙,有贤行。
胡氏大家,聚族数千指,内谐外附,无一閒言。
恭人嫠居,年未四十,不御酒乐,燕居如斋,敝衣菲食,如傃贫贱者。
享年六十二,十二年九月二十四日,以疾终于长子哲昆山县舍。
其年十二月二十日,合祔于公之次。
生二男子:曰䓵,右奉议郎
曰哲,右通直郎签书镇江军府判官厅公事。
三女:文林郎节度推官周尧佐,右从政郎苏泌右修职郎王嘉言,其婿也。
孙男女十三人:男曰泽、淑、洪、冲、衍、浦;
孙女适右宣教郎、主管临安府城北右厢公事邵,右从政郎杨崧,右从政郎李愿右从政郎李摅,馀尚幼。
某曾祖职方与文恭公同登天圣二年进士第,曾祖以长女归文恭冢嗣金紫公,封清源郡夫人,于某为祖姑,公之伯祖母。
其后,某之从妹又归公之子哲,有累世婚姻之好。
而某与公同年于辛酉
公没四十年,犹能志公之墓。
铭曰:
胡氏儒先,奕世载德
大名发身,老谋干国。
一柱堂堂,丞辅枢极。
孙枝如林,攀提千尺。
出殿侯藩,入侍帝席。
历事八叶,为宋巨室。
挺生我公,万夫之特。
贵介公子,敝绨菲食。
俗学之陋,空言无实。
探道著书,稽经诹律。
句法雄深,可绍庄屈。
游刃恢恢,尤便治剧。
披觚导窾,如破鸡肋。
机张键闭,鬼神莫测。
盗起淮壖,蜂聚蚁出。
孤垒块然,身危志殖。
不烦尺箠,坐制群慝。
屏蔽一方,人安户逸。
天子嘉之,赐金赠秩。
卒殉以身,遂感微疾。
药石靡救,俛仰一昔。
讣闻嗟悼,闵有加觌。
高名大节,煌若星日。
著之青史,终天不没。
杜宗象墓志铭宣和元年二月 北宋 · 杜公力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五四、《匋斋藏石记》卷四○
公讳宗象,字仲祖
曾祖审进,保平、静江军节度使,赠太师京兆郡
祖彦钧,安化军节度使
父赞文,内殿承制
母李氏,旌德县太君
初,承制公捐馆,夫人上言,以公昭皇后之裔,愿世其禄,朝廷悯之,授公三班借职
历监西京都亭驿礼宾院三泉县商税,以课息羡溢,特转一官,充并州阳兴寨兵马监押嘉、眉州巡检
集贤校理刁约知公才,辟监韶州永通监,鼓铸增倍,优被赏典。
秘阁校理李綖闻公名,辟句当卫州淇水第二监,后为寿州城南门外都巡检使兼守把浮桥催纲,尉氏县兵马都监永兴军奉天县兵马都监
元丰中特差充信州兵马都监
公从仕三十馀年,自三班借职,十四迁至左藏库副使历官无玷累,而所至有治绩。
事亲笃于孝,而训子以义方,姻睦称于宗族,信义施于僚友,节行著于乡党,才美闻于缙绅。
伟哉!
公以二子登朝,屡膺褒典,累赠至左屯卫大将军,会改官制,换赠武功大夫
自非善庆之积,畴克至此!
公首娶林氏,次娶王氏,后娶王氏,并追封太令人。
四男:轸,见武翼大夫致仕;
亢,故供备库副使、知孚州军州事;
宿、奎早亡。
三女:长适故内殿崇班张太初,次适武翼郎史绅,次适故敦武郎李仝
孙六人:翰早亡,翱、翔并承节郎,必强早亡,必简承信郎
孙女一人,适贡士李扬休。
公以元丰六年十月初九日以疾终于信州官舍,享年六十六,权厝京城之东。
后三十五年,嗣子轸卜重和二年二月十四日,举祖妣之柩归葬于河南府洛阳县贤相乡双洛原,祔京兆郡之茔。
公力备闻伯父之遗美,见委以铭,义不当辞。
铭曰:
仕之克勤,宠加于身。
善积诸己,庆贻后人。
褒赠屡锡,佳城维新。
其与嵩洛,万古不泯。
谏罢北使沿路游观烧香奏 南宋 · 洪迈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一三、《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九八、《续资治通鉴》卷一三六
伏见已降指挥,罢北使沿路游观烧香。
窃谓朝廷方接纳邻好,所争者大,非一事而止也。
今赐予宴犒,一切如旧,则游观小节,似不必略。
若以钦宗皇帝服制为辞,则向者显仁皇后吊祭使来,天竺浙江之行,犹且不废,或彼有请,拒之无名,望令有司依例施行。
言修四朝国史事奏淳熙十二年七月 南宋 · 洪迈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一四、《南宋馆阁续录》卷四、《宋会要辑稿》职官一八之六○(第三册第二七八四页)
恭惟神宗皇帝至于钦宗,传序相授阅五十馀年。
方太宁极盛之时,立纲陈纪,流风善政,皆谨载史策,而旧闻放失,采求维艰。
南渡以来,周一甲子,相去益远,愈不可寻,以故东观大典至今未能蒇就。
臣以荒唐摧颓之学,前者三备编摩,旋升修纂,曾无毫分功绪以补石室之藏。
兹蒙误恩,复以畀付,不责吏事,颛令修书。
要当殚竭疲驽,仰酬圣志。
自到局之日,约略稽考。
据院吏所具,除纪、志已进呈外,当立传者千三百人,其间妃嫔、亲王公主、宗室几当其半。
然家世本末、履历始终不可见者十而七八,必俟究得其实,然后为书。
诚恐日引月长,无由可毕,如臣愚见,欲乞下本院,许据只今所有事状,依仿前代诸史体例,分类载述,不必人为一传。
其内外臣寮,或有官虽贵显而无事迹可书,正如汉世刘舍、薛泽、许昌之徒位至丞相,而司马迁、班固不为立传,于事亦无所阙。
今来亦乞仿此,悉行删去。
其实未毕者,乞诏提举宰臣量立程限,责本院官并力修纂,俟将来《玉牒》、《会要》奏书之日同时上进。
庶几累朝信史,早有汗青之期。
臣得以庸贱,窜名其间,实为不世荣遇,冒犯渊听,不胜震慄俟罪之至。
乞取索何㮚家所藏钦宗遗翰奏淳熙十三年九月 南宋 · 洪迈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一四、《中兴两朝圣政》卷六三、《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二七
窃以靖康之难,诸王皆留京师,唯太上皇帝持节河北,用能光启中兴,符一马化龙之兆。
近者忽得钦宗遗翰石刻一纸于故相何㮚家。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北骑攻都城,中外不复可通。
太上奉使磁州而有王云之变,中夕还相州,迤逦东如济、郓。
当是时,开封尹,首建元帅之议。
及在相位,遂拟进蜡书之文。
其语云:「访知州郡纠合军民,共欲起义,此皆祖宗百年涵养忠孝之俗,天地神祇所当佑助。
檄到日,康王可充兵马大元帅陈亨伯兵马元帅宗泽、汪伯彦充副元帅,同力协谋,以济大功」。
钦宗批云:「依奏施行」。
又批云:「康王指挥已黄帛书讫」。
又批云:「康王指挥已付卿,系黄帛书,必已到」。
闰月十三日所行也。
欲乞行下何㮚家取索,布之史馆,以彰示万世,为炎德复辉之符。
奏荐龚敦颐王称劄子淳熙十四年三月十八日 南宋 · 洪迈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一四
臣切谓国家史册,虽本于金匮石室之藏,然天下遗文轶事,散落人间,实赖山博洽之士,广记备言,上送有司,以为汗青之助。
臣比以猥琐下材,承乏四朝史院,玩岁引日,仅能奏篇。
既蒙圣恩,策其裒粹寸长,褒进崇秩。
于此有人焉,盖尝展施功绪,卓然成劳。
臣若隐而不言,掠人之功以为己力,揆之心颜,安所置愧?
敢以龚敦颐、王姓名冒闻宸扆。
敦颐者,和州布衣也。
其曾祖原,昔为泰陵实录院官,故其家藏书。
念元祐党籍诸臣及建中上书雅等人,多表表立名节,经崇宁禁锢,靖康流离,子孙不能尽存,平生施为,漫不可考,故慨然属意,访求阙遗,遂成《列传》、《谱述》一百卷。
凡名在两籍者三百九人,而书于编者三百五人,其不可得而详者四人而已。
之父赏,在绍兴中亦为实录修撰。
承其绪馀,刻意史学,断自太祖,至于钦宗,上下九朝,为《东都事略》一百三十卷。
其非国史所载而得之于旁搜者居十之一,皆信而有證,可以据依。
臣之成书,实于二者有赖。
敦颐进士不第,今为不理选限登仕郎今以承议郎龙州
欲望圣慈鉴二人铅椠之勤,特加甄录,以为学士大夫之劝。
臣不胜昧死皇恐俟命之至。
取进止(《东都事略》卷首。又见《宋会要辑稿》崇儒五之四一。第三册第二二六七页)
宋运使墓志铭 南宋 · 李流谦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七、《澹斋集》卷一七
先是起部尝书故中散大夫宋公墓,言公天赋刚直,自初筮仕,气象已不可挠折。
论事权贵前,慷慨奋厉。
及析郡符、持使节,威令必行,弹治击搏,当之辄溃。
官吏无贵贱,凡在百执事之列,与夫奔走往来,操朱墨以需指顾者,率望风披靡,剪落牙距,誓涤清浊秽,束身三尺中。
于是豪右屏气,侵渔道绝,而闾阎细民,始获以有生为乐,至今人犹能诵之。
后二十有六年,公之子朝请郎致仕讳诲字彦伯,以疾不起,遗言戒毋为墓道之词。
诸子震悼不忍,以谓匿美善以自翳,盛德也;
论撰之使后有考,人子之事也,于义皆适。
遂援先制,以其婿从事郎、四川制置司准备差使李君嘉谋所次来乞铭,予不敢辞。
宋氏封于周,三十六传为楚所灭,及偃王失邦,子孙因国为氏。
自汉而上,居西河,更魏、晋始居广平,隋、唐间又散居京兆
其后独广平京兆为显姓。
公世居京兆,九世祖󰝈为壁州牙推,生某,仕为僖宗谏官,以直触阉寺,出为绵州团练副使,因家焉。
某生某,徙居成都,仕太子舍人
生某,为壁州推官
生某,号无为先生
先生生士修,太常博士致仕,赠左正议大夫,即公之高祖
曾祖讳球,登庆历进士第,以左朝议大夫致仕,赠通议大夫
祖讳光,朝请大夫致仕,赠特进
考讳昌宗右中散大夫华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致仕,赠宣奉大夫,即吾先君所书墓者也。
母陈氏,继文氏、李氏,皆硕人
宋氏自得姓,蝉联数百年,莳祥播庆,久益昌衍。
公幼爽悟,彊于学,年十三侍宣奉京师,任膳服笺记如成人。
宣奉性方严,持众如官府,岁时朝服坐堂上,家人歛躬侧行罗拜就列无咳者。
子孙吏而归,必先课以绩业,如素所教敕,即赐食遣之,否则顿颡谢退而跼蹐不自容,故孝谨之风,人慕之。
公以钦宗覃恩补将仕郎,主眉之彭山簿,用赏循从政郎,辟泸州录事参军,又辟知永康青城、郫之酒人。
一年诸台交剡,知嘉州峨眉县,权眉州福化酒税,改宣教郎,知绵州罗江县
未赴,丁宣奉忧。
除丧,再辟青城,拟丞邛之依政,迁通直郎
丁李夫人忧,免丧,知剑州普安县,转奉议郎,赐五品服,除成都府路钤辖司干办公事
用上即位恩转承议郎磨勘朝奉郎通判剑州
未赴,改知隆州
未满,除嘉州
踰年擢潼川府路转运判官
丐祠,主管台州崇道观,遂致其仕。
以诸子升朝恩封朝请郎
又六年而终,享年八十。
公之为青城也,邑濒大江,堤遏控捍,率遵用吕汲公故事,工坚而役均,吏不能为奸。
学圮于水,两丁释奠寓他舍,公喟然撤废寺亟新之,堂宇斋庐,皆宏肆华整,由是邑始有学。
峨眉,虚恨蛮求互市,边吏不能禁。
公曰:「是其责也,彼自反不足,故必内怯。
蛮窥其私,遂乘之,因以虚声摇州县而肆其侮」。
即采问尝为其所畏者擢任之,蛮詟不敢动。
后易其人,竟失边和,群哨攻掠不可制。
宪台不知所出,乃与约,尽还所掳则遗以鹾茗缯䌽。
已而归不能二三,岁乃傍前言责偿。
时公知嘉州,截然不与,蛮亦不敢复请。
在福化,水夜暴至,民仓皇升屋乞命,屋且坏。
公集近岸船,多出泉帛,约载十人者与若干,所全活无数。
隆州雍国虞公政府就第,公事之以礼,不为谬谄曲敬,虞公面叹其有守。
盐井耗涸,民负课破家,霈恩许蠲弛为钱二千九百万,计司难之。
公抗论益坚,转运使直之,遽命以本司盐代起一岁。
公复具奏,始得免。
岁戊子蜀荒,民聚而剽,势张甚,公戮魁酋而宽其馀。
或劝尽歼之,公曰:「彼饥求食尔,独忍乎哉」!
在东蜀,治益进,誉处益休,大抵身为律度,人自法象之,不敢为非以负公。
摩抚尪瘵,捡覈币庾,准程岩岩,吏拱手受成,无一钱横出纳。
燕馈无名以例来,尽谢不受,又恶其著也,则私缄鐍之,去而后返之,其不近名如此。
弃仇录瑕,有古君子长者之风。
初在泸,大吏以旨意喻狱,公不从,思有以中伤之。
会囚逸,遂按罢之,蹭蹬十馀年,委分不校。
后其孙适隶属部,公闻其才而荐之。
事继母以孝闻,援给亲党,举产以继绝家,恩惠隆洽。
娶宇文氏,封安人,淑配也,先公二十六年卒。
男五人:长述朝奉大夫,知雅州
宣教郎,亦先公卒;
次逌,今为奉议郎佥书荣州判官厅公事;
次运,登进士第,今为奉议郎,知蜀州江源县
次遇,未仕而卒。
诸子天姿雅驯,而又积染名义,所临率有显称,甚似其祖若父。
予往在宣幕,属当受讼词,有兵诉非罪编窜,谓雅州君尝谳复之而不得行,为白虞公
公曰:「即如是,经宋君又何疑」?
遽命释兵。
其执正不诡,既去,使人引以自白而得脱罪,岂非贤哉!
荣州尝与荐为雒县,予傍邑子,稔其政如父兄。
江源令君予同年生,又尝为寮,笃学而赡于文,在严道田野问尹,说者常在口。
𨞪江政尤美,要途巨人,未识面争罗致,或迎剡荐函。
此皆予亲见闻者。
女三人:长某人,次状公之行者。
孙男七人,挺、掞、抃、󲦤、捷、拂、撝。
抃、捷以雅州及公告老恩补官,曾孙男祖禹雅州郊霈补官。
公之卒以淳熙二年某月日,以明年某月日葬某县某乡宣奉公茔之侧。
窃尝论事唯卓然有所见,而后能执之固,行之果,不以世之訾誉得失为轩轾。
历观公平生操践,与推之政治,见之家庭,无一不尽义而中礼,便法而当情。
人视以为不可及,而公非有意为之,曰:「吾见若尔,不知其他」。
是以华皓一槩,绝无毁憎,诚孚而类应,德熟而宠来。
为州、为部刺史,不由拔引,皆声最流闻,台家所授,凡除书下,人欢呼抃跃,市酒肉以相庆,如得父母。
故除漕训词有「岂弟两邦之政,循良一时之称」,盖实录云。
铭曰:
宋封于周,后氏以国。
遥遥百年,代袭冕笏。
始无异蹊,迈种曰德。
木老则壮,披华食实。
允显维公,柔惠且直。
明义法,有斧有钺。
刚吾四支,岂不在骨。
恂恂近懦,亢亢近激。
不激不懦,公执其极。
意承有耀,下逮燕翼。
我无杰词,侈此伟特。
尚耆其传,以赧回慝。
京兆郡王桓高密郡王楷来春出外就学手诏大观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六七、《宋会要辑稿》帝系二之一八(第一册第五三页)、《靖康要录》卷一、《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二八
天眷祐,景命有仆,承家之庆,是生多男。
年近幼学,未亲师友。
因严以教,宜及其时。
京兆郡王桓高密郡王楷可于来年春日出外学,其辅导讲读之官,宜以端亮鲠直、有文学政事人充选,具称朕意。
宰执见定王嘉王仪诏政和元年三月二十八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七七、《宋会要辑稿》帝系二之一八(第一册第五三页)
宰臣执政官许就资善堂见定王桓、嘉王楷,令管干所定仪申尚书省
至日,定王、嘉王至堂之中门外迎揖,升堂就坐,二王西向,宰臣执政官东向。
宰执退,二王揖送于堂之大门内。
祧庙议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八六、《洺水集》卷四、《南宋文范》卷五二
谨按《商书》曰:「七世之庙,可以观德」。
疏云:「王者祖有功,宗有德,虽七世之外,其庙不毁,故七庙之外犹有不毁者,可以观知其明德也」。
夫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此商之七庙也。
至于商之三宗,宗其德而存其庙,此则出于七庙之外而不在乎七庙之数也。
是以晋元帝议立太庙,而太常礼官以为殷世有二祖三宗,若拘七室,则当祭祢而已。
由是言之,凡宗有德而不迁者,皆在七庙之外也明矣。
自商有七世之庙,由周而来,未之或改。
至唐开元,增为九室,是为九世。
国朝效唐立九庙,故太祖太宗为一世庙,真宗二世仁宗为三世庙,英宗为四世庙,神宗为五世庙,哲宗、徽宗为六世庙,钦宗、高宗为七世庙,孝宗为八世庙,光宗为九世庙。
然以前代考之,太祖皇帝太祖之庙,太宗皇帝太宗之庙,盖万世不祧,正所谓与太祖之庙而七,固在于九庙之数也。
至于嘉祐制书,以真宗者宗,百世不迁;
元符制书以仁宗、神宗配商之三宗,永祀不祧;
绍熙制书复尊高宗为不祧之庙。
仁宗、真宗、神宗、高宗亲尽则当祧,非若太祖太宗之比。
今俱以功德而诏以勿迁勿祧,此正《书》之所谓「七世之庙可以观德」,与商之三宗宗其德而存其庙,固当在于九庙之外可也。
真宗、仁宗、神宗、高宗既在九庙之外,则自太祖以至于光宗,实为五庙而已。
光宗为五世庙,则大行皇帝始为六世庙,如是则于祖固无所祧,于庙亦无所增,质之于经而为当,参之于礼而为宜,固无一而可议者。
若曰真宗、仁宗、神宗虽不可祧,而实在九庙之内,沿而下之,当以次而祧。
太祖太宗既万世而不祧,真宗、仁宗、神宗、高宗复百世而不迁,则九庙之内已存此四庙,此外惟五庙而已。
他日或又以功德诏曰勿祧,则不祧之庙将不止于四,而五庙当杀而为四为三,势将至于祭祢而已,其可哉?
区区之愚,质之经传,谓大行皇帝始为六世庙无可祧,亦无可议者,惟增展一室,以祔大行皇帝。
谨议。
谢琼林苑赐御筵表1126年6月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九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某言:伏蒙圣恩,以臣今月二十五日总师出门,特差翰林学士吴幵琼林苑押赐御筵者。
宠灵下逮,已沾零露之恩;
宴衎俯临,再被需云之渥。
载惟侥冒,第剧战兢中谢。)
伏念臣社栎散材,康瓠小器。
力学粗知于忠义,逢时窃意于功名。
适丁艰难,猥叨任使。
超居丞辖,曾罔著于休功;
继掌枢衡,迄蔑闻于善状。
自惟迂拙,每丐退藏。
未容乞身而归,更与登坛之选。
虽忠诚之备写,终天意之莫回。
礼遇弥加,褒荣浸侈。
初赐宴于中禁,复申犒于上林。
天厨具络绎之珍,乐府备铿锵之奏。
雍容和气,感激懦衷,下及群僚,亦与荣观。
顾宠嘉之莫拟,抚羁贱以何堪。
此盖伏遇皇帝陛下以道观能,使臣以礼。
推食慕汉高之烈,脱袍有艺祖之风。
致此鲰生,亦膺异数。
臣敢不力修军政,大振国威。
献北阙之俘,愿希踪于前世;
却南牧之骑,期无愧于古人。
〔亲笔宣谕途中将护〕数日不见卿,良深引望。
途中劳神不易。
太原重事委任于卿,更宜将慎,用副朕怀(《梁溪集》卷四八。)
以下原有「亲笔手诏」,今移入宋钦宗文内。
新淦县社坛记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四五、《漫塘集》卷二三
社主土,稷主谷,民非土谷不生,故社稷之祀,周于郡邑,为之坛,树之以其所宜木,春而祈,秋而报,吏去来必告,水旱疠疫必祷,帝兴王成未之有改也。
而近世事不师古,吏滋不恭,其胸中之所笃信,以为真可为民徼福而请命者,则曰老也释也,岳之祇,泽之龙也。
夫老氏贵清净,宝慈俭,非欲誇而大也,而其徒以为非誇大不足惊俗。
故穷土木之工,极金碧之饰,肖貌于其间,而谓之天,以其师参焉,使人骇观愕视,重其道而轻于施。
九原可作,则老氏之罪人也,而可因之乞灵乎?
佛西方之人,不知中国之礼义,故捐父子之亲,绝君臣之义。
魏晋而下祖其说,卒至纲常委地,人心陷溺,其患迄于今未已。
使佛幸生于中国,闻圣贤之教,知天地之所以奠,人极之所以立,亦将讳悔其为,舍其俗而从我矣,又可因其俗而乞灵乎?
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诸侯在其地则祭之,故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
今也蕞尔邑而欲望祀方岳于数千里外,得乎?
龙虽灵物之生者耳,故有所托而潜,有所待而出。
古人能因其欲而豢养之,其所以祭川泽之神云者,以其神之能使是物也。
今也不于其神于其物,名之为物而具牲牷饔饩以鬼飨之,得乎?
抑又有甚焉者,夫《祭法》所谓「有功于民则祀之,能御大灾、能捍大患则祀之」云者,以其生有是功,故死不忘其功,曰农、曰弃、曰契、曰后土,由此其选也。
今也生无其人而崇其祀,史无所考而为之辞,则《王制》所谓「假于鬼神以疑众」者,而可乞灵乎否也?
夫惟其所惑益多,故其用志益分,反而求其所谓社稷之祀,其卤莽固宜。
吾友罗君季能父之为新淦,独异是。
方其告至之始,门隘而车不得入,屋敝而席不得展,以位则四坛并列而无别,以地则四邻环堵而无余,喟然曰:「神道贵幽而偪侧若此,可乎」?
顾三旁皆民居,独其东乃新滁州谢录事之别墅,因属邑士郭圣与致曲,录事慨然曰:「吾其敢以一家之私孤贤令长之盛心」!
即以墅售。
君始斥大其址,申固其垣,对峙二坛以祀社稷,示必有尊,而列二坛于左以祀风雷。
燎瘗之所、斋祠之室,馈奠之彝器毕具。
春秋躬率僚寀斋宿以蒇事,精诚内尽,景贶外彰,岁以大和,物无疵厉。
民咸曰:「休哉,吾今而后知昔之非、今之是也,巫觋之妄、典祀之足以致福也。
非贤令长孰开余」!
君亦幸其事之集,诚之孚,而虑其理之暂明而终晦也,故属余以记。
余谓古者必先民而后致力于神,君所以事神者虔矣,独无先之者乎?
租税之窘预借,所由来久,至君而息绝;
囹圄有淹系,所在皆然,至君而屡空;
郡奉制檄造战舰二十而邑当其八,君从容治办,役竟而人不知;
以所得谢氏余地筑候馆道旁,与邑之好事者谋储千斛于两庑为平籴仓,以权市估之高下,籴贵而民不病。
盖君之所以民者又如此。
昔人所谓神道感而宣灵,人心欢以致和,能父盖两得之,是何可不书?
能父名愚,以枢密恭文公之季子,今官宣教郎
平籴仓与社异事,以地相比,且因社而有仓,故助米者皆列名碑阴
绍定己丑春分日,漫塘叟刘某记。
姚平仲小传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四六、《渭南文集》卷二三、《宾退录》卷八、《古文奇赏》卷二二、《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二三、《八代文钞》第三五册、《南宋文范》卷六四
姚平仲字希晏,世为西陲大将
幼孤,从父古养为子。
年十八,与夏人战臧底河,斩获甚众,贼莫能枝梧。
宣抚使童贯召与语,平仲负气不少屈,不悦,抑其赏,然关中豪杰皆推之,号小太尉
睦州盗起,徽宗讨贼。
虽恶平仲,心服其沉勇,复取以行。
及贼平,平仲冠军,乃见曰:「平仲不愿得赏,愿一见上耳」。
愈忌之。
他将王渊、刘光世皆得召见,平仲独不与。
钦宗东宫知其名,及即位,金人入寇,都城受围,平仲适在京师,得召对福宁殿,厚赐金帛,许以殊赏
于是平仲请出死士䂨营擒虏帅以献。
及出,连破两寨,而虏已夜徙去。
平仲功不成,遂乘青骡亡命,一昼夜驰七百五十里,抵邓州,始得食。
入武关,至长安,欲隐华山,顾以为浅,奔,至青城山上清宫,人莫识也。
留一日,复入大面山,行二百七十馀里,度采药者莫能至,乃解纵所乘骡,得石穴以居。
朝廷数下诏物色求之,弗得也。
乾道淳熙之间,始出,至丈人观道院,自言如此。
时年八十馀,紫髯郁然长数尺,面奕奕有光,行不择崖堑荆棘,其速若奔马。
亦时为人作草书,颇奇伟。
然秘不言得道之由云。